1
飞机开始盘旋着降低高度,透过窗户已经可以看清地貌。不到两个小时,云层之下的景象已经从黑土平原变成山地土丘。后座的两个游客兴奋地议论着:
“哎妈,我缩老妹儿。你瞅这嘎哒小山包老多了,和咱东北那平原不一样嚎。”
“可不咋的,没山能叫山西吗。瞅着也挺有意思的。”
我和姜老板心有灵犀,相视一笑:回家了。
拖着行李随人流出站,周围渐渐嘈杂起来,夹杂着许多粗犷的大同方言。我也不自觉地切换成乡音:
“ce撒呀?”
“闹不几明。”
“我看xu碗面qi哇。”
看不懂的同学注意了,这三句是方言学习干货!对话大概意思是商量吃什么,最后决定吃刀削面。
以上拼音全部发轻声:
ce 意思是 吃,
xu 就是 削,
qi 是一个语气词。
闹不几明 是高频词组,意思是 不清楚,搞不明白。
都是知识点!
2
刀削面,是大同人的日常。山西面食花样百出,种类繁多。但没有一样能像刀削面一样百吃不腻。略微夸张地说,大同平均每条街至少一家削面馆。最热闹的时候有的店家一天就用掉18袋白面,卖出2000碗刀削面。
吃了这一口,才算回了家。我吃面专喜欢找小街小巷里的小门店去吃,店小锅小煮出的面口感更加劲道。更重要的是,小店更多保持了削面馆过去的随意与自在的饮食方式。小店里随意放着几张桌,几张圆凳。没有服务员招呼,我径直搬个小板凳,找了处空位。
“后生,ce撒?”
“xu一大碗,加丸子鸡蛋。”
不需要菜单点菜,直接隔空吆喝着就谈成买卖。柜台前的伙计对着后厨吆喝“xu一大。”不论前台点的客人有多少,柜台的伙计只管不断地对里面吆喝,里面的师傅也不回答,最后端上来的数量分量总没错儿。这就是老面馆伙计和厨师的默契。
刀削面的刀准确来说应该叫做弧形削刀,形状大概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弧形铁片。吃削面是饱口福,看削面则是饱眼福。削面师傅一手托面,一手拿刀,直接削到开水锅里。刀不离面,面不离刀,托面一边臂膀端成直线,一刀追一刀,一条连一条,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有顺口溜形容:
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飞刀。
银鱼入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
后厨师傅只管端出一碗碗白水煮面,前台伙计还有最后一道工序--浇汤。柜台后一字排开几个铁皮大桶。头一桶掀开了就是卤汤,要说这味道精华全在一口卤汤,这也是每个店家的商业秘密。伙计把长柄大勺伸到锅底,由下至上实打实舀上一匙卤子,均匀地浇在面上。红褐色的汤汁,内虚外筋的面条,在配上卤汤卤制的丸子鸡蛋或是豆腐干,一碗地道的刀削面就完成了。
吃了这一口,才算回了家。光有面不够,还得配点黑咸菜。小店的咸菜都在一个大盆里,任君自取。一碟咸菜,一碗削面,倒上几注陈醋,大筷一搅和,先卷起一簇塞到嘴里面条。入口外滑内筋,软而不粘,醋香、面香、肉香、卤香越嚼越香。稀里呼噜,几口下去,满头大汗,最后端起碗喝两口面汤,原汤化原食。一碗面吃的浑身通透,年轻人比较文雅,吃完后用纸擦擦汗擦擦嘴就罢了。老食客们先响亮地擤鼻涕,然后在用纸从脖颈子到头脸全部这么囫囵个抹一遍,仿佛搓了个澡一般痛快。
3
一些本地游子,在回到家乡之后,都要先赶去削面店,去吃一碗刀削面,来解日夜思念之情。一碗面不单单是因为它的美味独特而被记住,而是因为它有家乡的独特味道,里面有记忆有画面有你的血脉根源。
在大同可能是刀削面,在哈尔滨可能是锅包肉,在西安可能是羊肉泡馍,在湖北可能是热干面,在广西可能是螺蛳粉,诸如此类种种。不论是哪个地方,对她送出的游子都打上了一份味道烙印。
不管走多远多想家,不管生活多难心多苦,
吃了这一口,尝了这个味儿,就算是回了家。
吃了这一口,才算回了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