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问题是人生意义问题的开始,正是有了死亡的虚无感,才有了古代以来对人之存在的本体论思考。
人之存在总得有个终点,没有“无”,也就没有存在之“有”。人若永生,则一切存在意义问题不再有,估计也不会产生新的知识。这就好似机器人的世界,不会思考机器人为何存在,不能够创造新的智慧。人们由于恐惧,将“存在”寄托在可以流传,可以固定的器物工具上,例如语言,例如书写,例如各类记号,甚或伟大的物理学公式。似乎从一开始,人们由恐惧推动着自己的发明创造,并从中获得安心感和满足感。这样,人的恐惧得到暂时解决,人也从此开创一个独特的人类文明。
而人类的问题是,对虚无、死亡之恐惧无法得到根本解决,对死亡的来临无法阻挡,则存在意义问题就永远被提起。因此,死亡本身的意义是巨大的,人类会经历过别人的死亡,从而产生自己的意义感。有的人恐惧,有的人坚强,有的人大义凛然,有的人苟且偷生,有的人认为享乐至上,有的人认为道德即幸福,人类的图景,宛若泰坦尼克号的最后一刻,使得活着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有了多种多样的可能性。也至此产生了古希腊对人活着之思考的各个流派,文明才得以精彩纷呈。
或许再想下去,精彩又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得入土为安,这个世界何以跟我相干。死亡于是成为虚无主义甚嚣尘上的土壤。死亡甚至成为一个幽灵,盘旋在人们的生活中,当然你不能轻易察觉到它的存在,恐惧已经深深镶进了你的基因,影响着你的选择。上帝的诞生是对人类的安慰,宗教则是人面对死亡的一种积极的信仰,宗教信奉人死后的生活,信奉后世,给人慰藉和精神寄托,恐惧在信仰下一时转移了注意力,人在宗教下得以“永生”。
即使人类用理性取代上帝,将上帝赶下神坛时,竟不知这种理性深深附着在恐惧之中,无法超脱。人类不会就此屈服,尼采深知恐惧之影响力,将人类能动性提升到一个“超人”的地位,通过在恐惧中成长,主宰自身以对抗人类的痛苦,达到人类精神上的最高水平。人类的抗争精神是值得赞颂的,或许,人类思想历史,也就成为了与死亡的抗争史。
人们发明许多许多的东西来抵抗死亡。例如,娱乐。用娱乐麻痹自己,让大众狂欢起来,是极好的办法。法兰克福学派早已表明,文化工业的诞生,甚至理性,在器物工具上对人类贻害无穷,人类依然无法抵抗死亡的恐惧感。当然我们必须辩证地看问题——娱乐业、理性主义解决了很多人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在死亡幽灵的缠绕下可以安稳一点。而理性同时制造了许许多多的条条框框,使得人无法挣脱而达到自由的境界。法兰克福学派的精英文化想法大体是形而上的——不屑于大众的,流行的,而追求更高的,超越的目标。这种自由,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虚无。自由意志既赋予了人类选择的权利,也造成了选择恐惧症,使得人们在自由的海洋中迷失自己。死亡,虚无,也可以说是,在自由世界中迷失了自己?
死亡是超越的,人类经历“无—有—无”的过程,人类灵魂似乎从投身世界,就注定被固定在一具肉体上,赋予社会规范。只是人类灵魂一直在飘荡,依旧飘荡在“有与无”的思考当中。那么人对死亡为什么会恐惧呢?这就好似习惯了在岸上,突然被扔进水里的恐惧吧,殊不知婴儿在肚子里,早会游泳了。从虚无走进来的人类,总会学会如何死亡,如何面对“虚无”。
这么说来,哲学不过也只是一种抵抗死亡的工具罢了。
——“我们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恐惧本身”。
(部分是海德格尔的想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