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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能帮我个忙吗？”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国度传来。
记忆中，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再加上河马戒备森严，从不在朋友圈发布任何一条关于他心情和生活状态的文字，我更是无从把握他的生活状况。他是谁？做什么工作？住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我都无从知晓。明明他就在重庆，可我分明感到他离我好远好远，更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当他主动找我帮忙的时候，我是有些惊讶的。但想想人家也难得开一次口，于是便答应了他:“说说看，能帮忙的话我就尽量帮你。”
“我和我老婆感情出问题了，我正在咨询情感师，在努力挽救婚姻。情感师让我给她写一封道歉信，你帮我改下。”他说，说完给我发了一封写好的《道歉信》。
看完信，只感到自己看到了一个信誓旦旦、花言巧语的男人。缺点却也是我不太能接受的:和丈母娘吵架、不上班也不去找工作、只知道考研或考一大堆证……就是不去挣一些能真实拿回家的钱……而另一边，他的女人撑起这个家，每天上班回家很累还要帮着做家务和处理家里的锁事。
我也说得比较直接:“最重要的，去找份工作吧！你都待了半年了，为什么不去找份工作呢？”
“我想考研，想自己有更好的敲门砖。”他说。
“取得硕士学位，就一定能找份好工作吗？可是，你要活下去，生活费从哪里来呢？你孩子的花销从哪里来呢？”我问。
尽管隔着屏幕，我仍感到他的悔意和愧疚。沉默了很久，他说:“从今天开始，我拼尽全力去找份工作。”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其实这半年来，我也不是没去找，而是去找了很多家，没合适的。我不像你，什么工作都可以做，工资低点儿也能接受。我不一样，接受不了太大的落差。我以前月薪五万多，还是个领导，所以现在找工作要求较高，我不愿从最低的地方爬起来。”
“可是，你要活下去，你的家人要靠你活下去。”我还想解释些什么的，但忽然意识到只是徒劳。
“那么，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做了些什么改变呢？如果她回到你身边，你又能带给她怎样的幸福呢？爱是有细节的，这些都可以加在道歉信里。”我继续引导着。
“同学，你的文笔就是好。一封很普通的信，给你一润色，格局就大了。”河马对我给他改的书信赞口不绝。
此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享受了片刻安宁。不解的是，河马一直给我强调他以前工资五万多，还有一定存款。在我的世界里，月薪五万多的生活一定很富足，算是我目前能想像的最惬意的生活了。
我就纳闷:“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和每个人相处，我只想平等地以平等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富有，我不会想着分你一杯羹，你贫穷，我有余也只是接济你一时。”
过了些日子，河马又出现了。他说过几天是他老婆生日，他想给她送一束花，再附一封情书。当然，也是喊我给他写。
“不好意思，我很忙。并且你们俩的事，你自己更清楚，写出来更感人。”这一次，我直接拒绝，实在不想委屈了自己。
“不急，还有一个星期呢，等你空了再写。”他说。
“我不想写。”我干脆回答得更直接写。
“同学，同桌，我都快和我老婆离婚了，难道忍心看着我死都不救济吗？你帮我是积德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屠夫。”他说。
“我不管，就是不想写。”我说。我是铁了心了，我想有些事，还是不掺和的好。
他继续恳求着，还兼各种恭维。想想也就几分钟的事儿，终还是妥协:“你自己写，写了我才能改呀！”
之后，读到了他给老婆写的第二封信，仍然是不接地气的夸夸其谈，我想我知道他老婆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度过余生了。很多时候，女人失望不是因为男人没出息，而是因为没本事还不努力，还构建一个虚幻的乌托邦世界来麻痹自己。我想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但从不缺没有营养价值的甜言蜜语，但缺行动，缺细节。
我又忍不住对他说教:“爱有细节，可是你这封情书，读不出也感受不到爱。比如我老公，我感到他很爱我，是因为很多细节。
1，每次打电话，他都等我先挂电话；
2，每次走马路，他都走到马路的外面，如果我走到外面他就会很生气；
3，我每次独自去旅行或带孩子去旅行，他都会送我，以前我们没有车，他就打车送我，然后自己做公交车回来，想想都搞笑，我一个大人不会独自打车，害怕独自打车；
4，当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我连水果自由的愿望也不能满足，他就会把公司一周两次的水果拿一次回来，还要对我说他不喜欢吃水果，可是我看他现在吃水果很凶的。”
“我也是这样爱老婆的。”河马说。
“可是，你这些话，加在哪里呢？”只见一会儿功夫，河马把我老公对我爱的细节略加修改，摇身一变成了他和老婆之间爱的细节，委实让我惊讶。
……
过了一天，河马的信息有弹了出来:“你住璧山吗？周日我有事儿会路过，顺便去你们那边耍耍，方便的话见个面。”
轮到我纠结了，记得几年前，河马也提出过见面，我拒绝了，总觉得不合时宜。
这一次，我又有些犹豫了:“要见面吗？为了什么呢？”
当我举棋不定的时候，还是决定咨询一下我闺蜜和老公的意见。闺蜜建议，觉得见面没什么必要就不见面。老公分析得更透彻:“不去。他有事才找你，你有事找不到他的人，你觉得有必要见面吗？很久不联系，一联系就告诉你他曾经月薪五万如今有存款的人，你觉得那种人值得交往吗？他要么是来炫富刺激你的，要么以后会伤害你。”
权衡再三，我决定不去见面的好。我已经有南先生和最爱的亲人朋友们了，其他不太相干的人，再也没有更多精力接纳。我只想做那个被先生保护很好的幸福的小女人，我知道，当河马跟我通话一个多小时时，先生是在乎的，他不想我受伤害。
回想我这一生，和熟悉或陌生的人有过很多次见面，却再次拒绝一个不落地的原本高中关系很好的同桌。
当我穷困潦倒时，有人来到我的地盘还要请我吃饭；曾经最爱也唯一的好友牛牛来看我，走时我哭着以为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她安慰我说有缘自会相见；有大学同学来到我的城市旅游，只是想看看我连聚餐也未提上日程；有发小来到我的城市，我们只是一起玩玩就会觉得好幸福，而我也会顾及她的感受发一个关于我和她见面的动态；还有熟悉的陌生的舒心姐姐，一听说她要来重庆就幻想着各种场景，奇怪的是，我们见面并无违和感，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在是否要和河马见面这件事上，我还是犹豫了很久。
我说得到也直接:“不方便来，我先生一周才回来一次，我想陪陪他。”
“没事，理解，家人重要，他比朋友更重要。”他说。
拒绝之后仍有些遗憾，回想我们有21年未见面了。我又生出想看下他是否走在衰老的路上的念头。我知道我一直在衰老的，甚至比同龄人衰老得更快，只是我已经接受了这种变化。
我的要求变得不合时宜，他回复说:“不介意，到时我到了给你电话，我们见面聊。”
“你误解了，我说了我们不见面的。”我说。
自此，再无音信，我们都更愿意选择沉默和保持彼此不打扰的尊重，我们原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想，21年未曾见面的那个人，那就继续不见吧！
文/何婉仪
2024.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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