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异乡的朋友给我发来信息“小楼昨夜又东风”。这是李后主《虞美人》中的句子,连着下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便多出了苦怨味。
我回她:可是在寄乡愁?且寄你故园一枝春?
朋友回我信息:珠泪婆娑湿了衣袖。
我们沉默了许久,提起陪着我们长大的河流;提起河边的老柳树;提起宅边栽五棵柳树而得名的“五柳先生”(陶渊明)……
我便回她:我将四月柳写成文字寄你,权当攀折了故园一枝春。
我现在经常走过的街两边有成排的柳树。岁月经年,这些柳树已长成了盛大的模样。
它们成两排站立,中间隔着一条街,它们相望不相亲。所以我时常疑惑,是谁最早用柳喻别离?是先有了柳树还是先有了两岸?古人诗词里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总有几分凄凉意。
这条街边的一株株柳树长着女儿的姿态,它们的枝条柔软而婀娜。风来,柳枝轻扬,舞姿婆娑,它们似从唐诗宋词里走出的女红妆。
这几日街边的柳树随风抛着柳絮儿。柳絮儿一片片在阳光下飞,一朵朵在风中舞。落絮与飘飞的花瓣儿融在一起,似雪非雪,占尽这一城春色。它们像寒冬里的雪挣脱岁月的束缚乘风而来?抑或是两岸的柳树寄着相思?
清晨,晨风像个莽撞的孩子抚弄着柳树的枝条,阳光穿过绵密的枝叶。洁白的柳絮儿穿过阳光随风而舞,它们一片片凌乱交错。阳光那么亮,柳絮那么白,那么轻,它们随风赴一场约,或许在街角,或许在树旁憩成一团儿,一丝儿,一缕儿。
杨花身子轻,或者它们对这人世有着惶恐,路过的脚步会惊的它们飞起。它们慌乱旋转的样子让人生出几分心疼。也有顽劣的风突然变换了手势,它拨弄着漫天飞絮转着圈。
这两排柳树站成了两岸,它们以飞絮做了这盛大给彼此看。柳絮儿是它们带给彼此的祝福?柳絮会落到谁的唇边?它们在谁的唇边盛开成一句诗?我想起那个有“咏絮之才”的女子。想那年红尘陌上她定也感叹:人间四月柳絮飘飞,欲与梨花争颜色?
我的叹息从唇角掉落,伸出手想接住一片飞絮。那柳絮儿刚吻到我的指尖又迅速逃离,它融进漫天飞絮里变成它们的模样,我竟无法找寻到它。这时一只黑色的蝶儿,从我身边翩然飞过。它努力地扇动着翅翼,去拥抱漫天飞絮。
这只黑色的蝶与白色的柳絮相衬甚美,若不是绿柳成堤;若不是花落如雨,此情此景更像是漫天雪花里飞来春的讯息。
这蝶儿可是庄生所化?或许它从郁金香旁飞过,也或它从樱花旁飞过,那些铺天盖地的美让它窒息。倒是这漫天飘飞的柳絮吸引了它。
街上的柳絮飘飞如雪,车流人流从飞絮间穿过。樱花的花瓣追着柳絮儿飞,这一城春色醉得多少人沉默?
我将四月柳,攀折成故园一枝春,寄给异乡:昨夜小楼又东风,故园春色依然月明中。年年柳色新,陌上人不同。愿今朝风雨并肩处,犹是去年赏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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