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 看病
风一阵紧似一阵，刀子一样肆虐。小淇裹紧了校服，将身子弯成了一张弓，脸色苍白地躲在了银杏树后。金黄的银杏叶铺天盖地向她涌去，直到把她裹成一只黄金的茧。茧中，一声裂帛般沙哑的声音脱颖而出：老爸，救我。
“铃铃铃……”。一阵紧似一阵的铃声把我惊醒。狂风不见了，金色大茧不见了。我浑身冷汗，小淇，她没事吧？
六点半。昨晚忘了将闹铃调到与小淇约定的七点。这会儿，小淇应该还在酣睡。只不知，她的低烧会不会影响她的睡眠。
拉开阳台的推拉门，一股冷风蜂拥而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城市还在一弧深灰色的罩子里沉睡，路灯老眼昏黄，依然神志不清。围墙外，偶然驶过的小汽车，将内心的光聚成一束，找寻黎明的方向。
粥很快热好了。
今天要去医院检查，不知道会不会抽饿血。所以，先简单吃一点，检查完了再补充能量。
“嗨，醒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当小淇睡眼惺忪，步履虚浮地出现在客厅，我打好热水放到了她的面前。她脸色蜡黄，眼神迷离，似乎还在梦游。
“一直迷迷瞪瞪。老爸，起来后我测了一下体温，38.2℃。”她嘟嘟囔囔。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体温非但没有下降，反而升高了。伸手摸了一下她额头，有些发烫。
“洗了脸，先吃点饭，我们立即去医院检查。不能再耽误了。”
省妇幼医院就在家附近。小淇轻车熟路，告诉我如今的少儿急诊已经换了位置。
“喏，从那熊猫拱形门进去。”她在前开路。
这是新增的一个区域，儿童急症病区。
先我们而来的大人小孩已经挤满了候诊大厅。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这个冬天，患流感的孩子，一茬又一茬。
排在小淇前面的孩子还有三十多个。见缝插针找到两个空位，我们坐下来慢慢等待。
正前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斜靠在椅子上，疲惫得睁不开眼，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忐忑而忧伤，始终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左边一个小男孩爬上又爬下，母亲一不留神，忽而就钻进了人群中。
“请张某雨到2诊室就诊，陆某寒等待。”
“妈妈，等待。”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忽然大声说。妈妈牵了他的手，笑了笑，“对，等待。”
给小淇看病的是一个中年女医生。说话轻柔：宝贝多大了？多重？有些什么症状呢？
不管多大的小孩，她都叫宝贝。小淇摸摸鼻子，一一作答。
发烧，咳嗽，嗓子有些嘶哑。
女医生微微思考了一下。“还是做个甲乙流检查和血检。很大可能患流感了。”
“来，宝贝，做个鼻拭子。有点不舒服，忍一下。”她将长长的拭子伸向了小淇的鼻孔。
我心头一跳，转开了头。新冠期间，我做过鼻拭子，那感觉，实在不想第二次体验。
抽血排队的人更多。那地儿，人山人海，喧嚣如菜市。我有一种走错地儿的恍惚。
又是排号等待。小淇排在了200多号。
她这会儿倒有了精气神儿，双手一摊：既来之则安之。耐心等吧。一个小时后或许就到我了。
她所料不虚。
等抽了血样，又等了半个小时，报告出来了：肺炎支原体，弱阳性；乙型流感病毒抗原，阳性。
医生开了药，嘱咐接下来的四天都要在家待着，哪里都别去了。好好养病。上学?宝贝，身体康复了，下周再去上也不迟。
走出医院小淇哀叹：这周的体育考试可参加不了了。
接着给我讲，昨天尽管发着低烧，还陪华子绕操场跑了三圈，做了五十个斜引体。你说我牛不牛？
我斜眼看她：你生病了就该立即打电话告诉我，然后去看医生，好好养病。还去剧烈运动，你不要命了？
小淇嬉皮笑脸地说：那是华子哎。她上上周得甲流还住院输液了。她身体太虚了。跑步斜引体都是她弱项，我得帮她哎。
她吊在我身上，像一只树袋熊。特别热心肠，这点，像她爸。
我向她竖了竖大拇指。“好朋友互相帮助，得到你老爸真传了。但还是要力所能及。你可以身体康复了，再陪她一起跑步，斜引体。你真要因为陪她运动病情加重了，她也会难过，甚至自责，不是吗？”
中午吃了小淇喜欢的灌汤水饺。饭后半小时服药。
“睡觉是最好的康复良药。要不，你好好睡一觉?”我对她说。
“好，睡醒了下午线上听课。”
得，她还记得要上课。还没有烧糊涂。
小淇生病了也不矫情。依然能笑能闹，但不允许她跳了。
遵医嘱，服药，多睡觉。
早点康复，那时，再活蹦乱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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