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汉尘把启动总成部套搬回装配场地,原来是有个女工拧螺丝不方便,找王素红帮忙扶着,庄汉尘就站在旁边看她俩干活,想帮着但插不上手,他发现王素红年龄不大但手脚麻利,不管干啥都能完美应对,还经常出一些好主意,解决了装配过程中遇到的不少问题,时间久了大家都喜欢找她帮忙,所以她就变得很忙,一天到头也没有闲着的时候。
零件加工要去机加分厂加工,因为那里有普通车床铣床,机加分厂因为有自己拦的外协订单,就不那么喜欢给庄汉尘他们做零件,庄汉尘因为和机加分厂的工人熟悉,他们碍于面子,就勉强答应给庄汉尘做零件,但天长日久也会产生抵触,毕竟是涉及到利益关系,给庄汉尘他们做是没有收入的,等于是白劳力,对于这个问题,刘处长多次向厂长反映,但厂长也没有办法处理,涉及到金钱利益,命令就有些不起作用。
实在没有办法了,庄汉尘就自己动手做,有的钣金件机加分厂做不了,需要到非标分厂做,那边有剪板机和折弯机,庄汉尘和非标分厂的工人不熟,就遇到了困难。
自从和王素红说过话之后,她就经常找庄汉尘说话,都是问各种装配的问题,王素红很聪明,基本上一点就通,经常是庄汉尘只说了一半,她就明白了,“懂了”,每次她一说这话,庄汉尘就停住,王素红就笑着跑开了,庄汉尘去机加分厂和非标分厂送零件,王素红也跟着一起去送,尤其是非标分厂,那边的工人师傅不喜欢给庄汉尘他们干活,每到这个时候,王素红就会和师傅说,“这活还不都是给厂里干的,我们工资都不开也还照样干,如果新产品做得好,咱们厂所有人就都能翻身,不但能开出来工资,还能涨工资,但如果不干,就只能失去机会,大家都到处给人打工,出大力也赚不到多少钱,新产品就是我们的希望,大家一起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王素红声音柔美而洪亮,吐字清晰,委婉动听,经常说得师傅们哈哈大笑,然后就把零件帮着做出来了。
庄汉尘最喜欢看王素红忙碌的样子,她做事动作很快,庄汉尘还发现,她弯腰干活的时候,显出了苗条的身段,她喜欢披着头发,但干活的时候长头发是有危险的,可能会被机器缠住,她就把长发又一块纱巾包住打结,固定在衣服上,这样头发还是长长地垂着,还不会散开,庄汉尘越来越觉得这女孩心眼多,尤其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般陌生人第一次和自己说话,因为自己吐字不清,对方都会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但王素红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而且她能听懂庄汉尘说的每一句话,有时候庄汉尘出去和人说话,当对方没听懂皱眉,或者表现出不耐烦的时候,王素红就会给庄汉尘当翻译,把庄汉尘的意思和对方说清楚。
庄汉尘不管去哪,王素红都喜欢跟着一块去,庄汉尘去技术处查图纸,王素红也跟着,别的女工问她去干啥,她说图纸的问题需要她去和庄工解释,她反应很快,总是有话应对别人的质问。
周六那天,王素红问庄汉尘,“周日休息了做啥?”
“在家待着,没啥事。”
“我去你家玩行不行?”
“这个,行吧,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还行吧,是不是不欢迎我去玩,你告诉我不就知道你家在哪了。”
“欢迎啊,只是觉得我家太破,怕你笑话。”
“有多破,不会是住山洞里吧,嘿嘿。”
“和山洞差不多,在家属院过去,一条小路,穿过一片农田,过一个铁路桥,一条小水泥路,路边很多大树,再走不远一片平房,就到了。”
“那不是圆山吗,咱厂有一片家属区在那边。”
“就是那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咱厂的圆山家属区。”
“那我知道,周日上午九点,我去找你,行不行?”
“好吧。”
“又好吧,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玩?”
“想啊,当然想,我就是说话习惯。”
“哈哈,你家里没养狗吧,我害怕狗。”
“没养,这样,九点的时候,我在路边等你,平房没啥特征,你自己够呛能找到。”
“怎么找不到,你说你家房子啥样的,我肯定能找到。”
“找错了你可别被人卖了啊,哈哈。”
“哈哈哈,能卖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他俩每次谈话都是这么开心快乐,庄汉尘本来很害怕和人说话,怕人听不懂他的话而皱眉,更怕有的人因为听不懂他的话而嘲讽他,但是跟王素红说话,却没有一点点心理障碍,完全不会担心,甚至感觉很愉快,他经常主动找王素红说话,对于别人,他几乎不会主动找人说,都是被动地接别人的话。
周日上午,庄汉尘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出去在路边等王素红,刚出去就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骑着红色自行车飞奔而来,骑的很快,远远看到庄汉尘就招手,开始减速,骑到庄汉尘跟前停住下车,“你家这么好找,咦,这是?你开诊所吗?”
王素红看到了“无痛人流”那块牌子。
“不算诊所,只是做一种操作,赚点小钱,要不工厂也不开资,吃饭都成问题了。”
王素红点点头,跟着庄汉尘进了屋,她四处打量房间,看到桌子上有个注射器,上边装着一个加长针头,是刚才庄汉尘配制消毒药水用的,没来得及收拾,就放那了。
“呀,这么长的针,是给你打针用的吧。”
“不,不是,是给你打针用的,哈哈。”
“妈呀,那也太长了,这不就扎漏了。”
“屁股上怎么会漏,扎深了会碰到骨头的。”
“真是打针用的吗,为啥要这么长的针?”
“是配消毒液用的,不过麻醉的时候还真的就需要这么长的针,这个针头就是麻醉用的。”
王素红又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这是你画的?”
“是啊。”
“这么漂亮,这是国画吧。”
“是啊,国画的半工半写。”
“这是啥?”
“就是半工笔半写意,工笔就是工工整整的画,力求形象逼真,写意就是一笔带过力求神似,是国画的两种表达方式,半工半写就是两者兼顾的画法。”
“奥,那这印章刻的啥字?”
“是鲁人闲趣,我祖籍山东,所以叫鲁人,画画是业余爱好,所有叫闲趣。”
“奥,那这枚呢?嗳,是,庄汉尘印?”
“对,看出来了,厉害,这是篆书,很难辨认。”
王素红又四处打量,看到了角落里的打针机,伸手摸摸,“这机器还在啊,小时候挨过他的针。”
“嗯,早先放厂里的库房了,后来我给要出来搬回家了,还有九台,在柜子下边。”
“这是啥?”王素红看到一个圆筒形的东西,“这是用易拉罐做的火箭,已经做好了但没有火药,一直没试验。”
“这个也能做出来,你真厉害,不会爆炸吗?”
“里面有火药供给发动机,一点点供给火药,如果做得好是不会爆炸的,但爆炸的风险肯定有,试验的时候人要远离,远程控制。”
“那这个是啥?”王素红又看到一个小木箱。
“是我设计的保险箱,现在的保险箱开一次太费劲,耗费时间,这种保险箱容易打开但不容易盗窃。”
“怎么开啊?”
“就这样,你看,这就打开了。”庄汉尘打开了保险箱,里面放着一些金属的小工具,王素红仔细看里面,“里面这是啥,还挺好看的。”
“是我做的医疗器具,这几样是做人流的,这几个是灌肠的,这些都是腔道內按摩的。”
“腔道內按摩?这是啥?”
“就是人体有许多腔道,比如口腔,往里走是食管和胃,气管里是肺部,耳朵里是耳道,肛门里是直肠结肠,阴道里是子宫,尿道里是膀胱,利用这些内部腔道可以做内部器官按摩,按摩对消除结节和囊肿有很好的效果,比如胃部,如果能把按摩器具经过口腔伸到胃里,可以按摩胃,食管,胆囊,肝脏,胰腺等器官,这些器具就是做内部按摩用的。”
“这么神奇啊。”
王素红对屋子里的一切都好奇,“庄工,你还会啥啊,我感觉你啥都会,啥都懂。”
“啥都会怎么可能呢,我也只是对这些方面兴趣大就多接触了一些,我还喜欢乐器,高中的时候家里有个口琴,还有个坏的小提琴,我把小提琴修好了,后来口琴和小提琴都学会了。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做了一个二胡,也学会了,还玩了同学的吉他,学的半生不熟的,能弹出来一些曲子。”
“哇,你真太厉害了,我咋啥都不会。”
“会不会就看学不学,你要是学了,我感觉啥都能学会,你挺聪明的。”
“唉,到头来啥都没学会。”
“你当时怎么没考上高中?”
“我小时候太贪玩了,没好好学习,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了,只能到工厂当苦力,我们同学还都在学习里学习呢,他们明年就高考了。”
“现在可以参加自学考试,能一下子考大专,还可以升本科,只是考试很难,能拿到文凭的人不多。”
“那么好,我想报名学习,你觉得学啥专业好?”
“我学机械的,感觉不行,现在电气吃香,你学电气吧,或者软件,不过女孩子学文科类的比较好,你学财会吧,或者法律。”
“我喜欢法律,我就学法律吧。”
“行,以后当律师挺好。”
“你妻子和孩子呢?”
“我哪有,我还是单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奥,那你多久回老家一次?”
“一般都是两年,少回去几次节省路费,工厂也不开工资,省一点是一点,回去的还有一群侄儿外甥,都要带礼物,花销也大。”
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王素红要回家吃饭,庄汉尘想留她在这里吃,她怕父母惦记,就骑车走了 庄汉尘看着她背影,感觉她身材真好,在厂里穿着肥大的工作服看不出来,换上便装马上就显现出来,她穿着深蓝牛仔裤,浅灰上衣,包头发的蓝纱巾系在腰间,完全是个摩登少女,庄汉尘看着她一扭一扭地蹬自行车,一直看到她消失在路边的树丛里。
进屋了,庄汉尘生火做饭,他用材火灶,这样可以省一些电费,火升起来了,他做了一碗疙瘩汤,他最喜欢吃这个,这是一种省钱省时间又健康的吃法,他做饭要掐时间,一顿饭控制在六分钟以内。
吃过饭洗好碗,有人敲门,打开一看,王素红又来了,她一进屋就把一包东西塞给庄汉尘,“这个给你。”
庄汉尘打开一看,全是水果,有苹果,香蕉,还有李子,“你咋把家都搬来了,午饭吃了没?”庄汉尘问。
“嘿嘿,到家就吃饭,吃完就走,看到有好吃的就拿走。”
庄汉尘也笑了,“你带东西走,你妈让啊?”
“他们不管我,我想干啥就干啥。”
“你到处跑,他们不怕你被拐走了啊?”
“你又来了。”王素红用小拳头捶了庄汉尘一下,打在他胳膊上。
庄汉尘感觉困,刚吃过饭尤其困倦,就半躺着,“你困了?那你睡会吧。”王素红从包里掏出来一本书,坐在床边看,庄汉尘困意越来越重,就睡着了。
庄汉尘醒来,已经下午一点了,睡了半小时,看看王素红,她竟然躺在炕上,离自己不远处,书盖在脸上,已经睡着了。
庄汉尘把书小心拿走,给她垫上枕头,又盖上一个毛巾被,这毛巾被是高中的时候自己参加数理化竞赛的奖品,当时他是全省第二名。
王素红又睡了半小时,醒来了就问,“几点了,我是不是睡着了?”
“一点半,是睡着了,再睡会吧。”
“不,刚才我还看书来着,书呢?”
“在这。”庄汉尘吧书递给她,是一本发黄的《水浒传》,“你喜欢古典小说吗?”
“看着玩的,我喜欢书里的英雄豪杰。”
“那些大将里,谁最厉害?”
“林冲吧,要是比武的话,他会拿第一。”
“鲁智深打不过他吗?”
“打不过的,林冲这人不善言语,这种人往往有内秀,言语不多的人动手能力会很强,话少的人大脑更发达,鲁智深力气大,但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所以单打独斗的话,林冲靠巧力和智慧一定能获胜。”
“那武松为啥打不过林冲?”
“武松缺少胆量,景阳冈上遇到老虎的时候他都感到害怕过,有畏惧心理的人,打仗就会有心理障碍,会影响他实力的发挥,你看战场上获胜那些,都是不要命的,就这个道理。”
庄汉尘觉得王素红说的有道理,“你喜欢看火车吗,咱俩到铁路桥那里看看火车好不?”庄汉尘想出去走走。
“嘿嘿,好,走,出发。”王素红很高兴,她好像很喜欢外出旅游。
两个人骑着车,到了铁路桥,把车停在桥下的草地上,沿着铁架子上的楼梯,走到桥上。
日光暖暖照着很舒服,两个人沿着铁路往前走,听到火车鸣笛声,两个人停下来靠在路边等火车,没多久火车过来了,离他俩很近呼啸而过,火车带来的风吹得他俩有些摇晃,庄汉尘本能地把手搭在王素红肩上,把她扶稳。
火车过去了,庄汉尘放开手,两人继续往前走,一个铁路工人,手握一个小铁锤,边走边敲击铁轨,看到庄汉尘他俩走过来,就停下来看他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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