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心里对每一个孩子的感情一致而均衡，这一定是谎言。班上16名男孩中，路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高高的个子，爽朗而率真的性格，班级活动积极主动，与同学相处友好融洽。还有一点是每个老师都喜欢的：他思维敏捷，思考问题有独特的角度，比别的孩子更有深度。不过，也有老师不感冒的表现，首先是家庭作业经常缺席，其次是书写极不工整，语数英老师都会对他的书面作业感到头疼。
他的爸爸妈妈很“神秘”，妈妈从来没有来过学校，爸爸参加家长会，来也匆匆走也匆匆。
我们很期待这次预约面谈，他的爸爸妈妈都能来。
他的妈妈还是没有来。
谈话从向路提问开始。
为什么妈妈没来？——路回答问题总是先使劲地皱一下眉头，似乎第一个字音很难发出来：没告诉妈妈。
爸爸想解释，我示意他不要替孩子回答。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妈妈太忙了吗？——不是，妈妈要照顾哥哥。
听到这个回答，我和数学老师互相望了一眼，我们心中产生了大大的疑问：哥哥有特殊情况？
我又望了一眼爸爸，发现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便再转向路：哥哥需要照顾？——哥哥不会做饭。
哥哥读中学，妈妈要烧饭给他吃？——没读书，他烧不来饭。
情况依然不够明朗，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平时跟爸爸妈妈聊天吗？——不怎么聊。
你能评价一下爸爸吗？——怎么评价？我不会。他不仅皱眉，还摇着头。
就说说感觉爸爸平时对你怎么样吧。——爸爸会提醒我该起床了，该睡觉了；妈妈会提醒我作业写好没有。
帮爸爸妈妈做家务活吗？——很少。有时会扫地。
在家读课外书吗？——只读漫画书，别的书不爱看。
觉得跟路聊这些差不多了，上课铃也响了，我让他回教室。
路刚出聊天室门，他爸爸就开口了：这孩子在家根本不干家务活。喜欢吃的菜拉到自己面前，不顾别人。
你们教过他吗？——呵呵，没有。
路在家不干家务，都干些什么？——回到家就跟旁边的小孩玩。他贪玩，四五岁的小孩都玩得起来。还迷恋电视，常常看。
看些什么节目？——打仗的，战争片。就喜欢看这些。
为什么孩子说很少跟爸爸妈妈聊天？——感觉没什么聊的。孩子嘛，做完作业就行了。
想过让他学着做些家务活吗？——家里没什么事让他做。我出去上班，他妈妈身体不好，有风湿，照顾家。
你怎么看路的表现？——非常聪明。就是比较懒。
的确是这样，非常聪明，也的确很懒，作业不仅马虎，还经常不能完成家庭作业。你们知道他作业经常不能完成吗？——不知道。可能他以为自己懂了，就不写。
这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需要离开一小会儿，边让数学老师接着跟爸爸聊。
回来的时候，哥哥的情况记在了本子上：哥哥上网，初中退学，只上网，不工作。
我想在听听哥哥的情况。爸爸便具体说开了。原来，哥哥在爸爸妈妈眼里也非常聪明，出来打工的时候，把哥哥留在老家读初中。哥哥经常会打电话要钱，说老师布置买补习资料，周六周日要上补习班。后来老师打来电话，说他经常到游戏厅打游戏，不上课。没法子，就退学了，来了北京。十七岁，也干不了什么，现在每天在家就两件事，睡觉，打游戏。其他什么也不干，地都没扫过。
没想过让他学点什么技术，或者给他找找合适的工作？——他不愿意啊。
你们就由着他不愿意？——有什么法子呢？
说得不客气，这就是你们做父母的责任了。难道你们准备就这样一直服侍他？
爸爸尴尬地笑笑，摸摸光光的前额。
觉得哥哥对路有影响吗？——有，肯定有。有时候两个人抢着玩电脑游戏。
家里有课外书给路看吗？——没有，没买过。
……
最后，我们提出一些建议，以为了路的前途着想的名义。我们希望做父母的能尽快帮哥哥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者送他去学学技术，给弟弟一个好榜样；让路学着干干家务活，（聪明的孩子说说道理就行了），给孩子多创造锻炼生活技能的机会，也感受一下作为家庭一员的责任；为他买些课外书；有意识让孩子自己做属于自己的事情，从小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当然，老师会积极让孩子在班级生活中学习这一点。
几乎每一次与家长对话，我们都会在心中唏嘘不已。《三字经》中说：“养不教，父之过。”路身上存在的问题，不正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脚吗？有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家庭教育，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吧。
有时，作为班主任，作为教师，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家庭教育，我们深深地感到学校教育的苍白无力。但无论如何，为了孩子的成长，为了孩子能不辜负自己的人生，我们还是要积极地去做一些事情——就算是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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