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本官有毒
楔子.日了狗的BE
南何国御史台特设禁闭室。
冯允口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似笑非笑地坐在地上铺的草垫上。
“冯大人今日在惊鸿阁又让魏御史的人给拿了……”
“可不是么?每次拿每次不到一会儿就放了,也不嫌折腾……”
“你还不知道么?”一个御史台随员说道,边上几人看到他神秘地招了招手,也跟着一起凑了过来,那人放低了声音,似乎是怕里面的冯允听见,“听说魏大人不让冯大人逛楼子,是……那个心思!”
“呀!不成是和上头那位一样?”
“哪个心思?”其中一人疑惑地问道。
旁边几个立刻对那个发问的人露出一脸“你怎么如此孤陋寡闻”的神色。
“你不是京城本地户吧?全京城都知道”,最先说话的那个小声说,用手指了指上面,“外面传,上头那位……好男色……”
冯允听着这些人的话,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作为一个难得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玩游戏的21世纪白领精英,他就这么倒霉地给送进了攻略游戏的世界里。
听说别人穿越有系统绑定,金手指加身,然而他除了脑子里仅存的那点破游戏情节,毛都没有。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苦心孤诣的隐忍皇子,内敛腹黑的温柔东家,情深不寿的贴心竹马
一幕幕翻云覆雨的朝堂争斗,
一根根交织在算计阴谋下的缕缕情思,
弱者顺命,勇者抗命,强者逆命,智者造命!
南山有珩2016诚意之作,
大型古风耽美攻略游戏—天子命,
全网上线,盛大开启!”
“耽美攻略游戏?”工作了一天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冯允百无聊赖地翻着网页,忽然一个广告窗口弹出。
冯允大概地翻了一下下面的试玩评价。
“嗷嗷嗷!我快被竹马攻感动哭了!小受太渣!”
“东家好萌!温柔腹黑攻什么的是我的菜!就是小受摇摆不定!太渣!”
“东家和小皇帝才是一对啊!第一次觉得小受不讨喜欸……”
“是啊,又心机又渣……”
冯允:“……”这个主角到底是有多渣才能每条评论都在黑他。
抱着见识一下主角到底有多渣的这种态度,冯允点开了游戏。
他是第一次玩这种RPG攻略类型的游戏,以前他一直觉得这种游戏就是一纯粹的玛丽苏设定,万人迷,开后宫。反正就是稍微还不错的男人都喜欢主角,然后分出无数条支线,根据需求以及好感度可以和任意一人有任意结局。甚至作者再没节操一点的还可以开3p甚至np的结局线。
不过这个游戏的作者显然有节操的有点过了头。
作为一个攻略游戏,就可能会有玩家中途转线的可能性,不过……
冯允看着面前那个大大的【达成魏巳线BE结局——一梦长别】,无言。
他真的只是一开始想攻略评论里人气很高的那个温柔腹黑攻,结果不到玩了不到一半就被那个竹马攻的深情吸引了。但是……作者居然是个从一而终的!攻略显示,竹马攻线的HE结局达成需要从一开始就只选择对其有利的选项,不然……
冯允叹了口气,还好这是游戏,可以存档再来一次。
冯允点开了存档……
回忆结束,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这个爬满了蟑螂老鼠的地方。
冯允大约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来惊讶,然后决定顺应现实,走一步看一步。
按照剧情记载,深情竹马攻,也就是御史中丞魏巳,因为对屡次上青楼楚馆嫖妓的小受十分生气,就又一次把他关到了御史台的禁闭室里。魏巳也是可怜,他喜欢小受喜欢的不管不顾的,可对方对他不冷不热的,他能下的最大狠心,也不过就是把对方关在这里反省一刻再放走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这个游戏是第一人称视角,所以玩家的名字也就是主角的名字,也就是小受也叫冯允,这替冯允免去了很多麻烦。
【原.剧情】
黑暗中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冯允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来了啊
那个面容年轻俊秀的官员看见他一言不发坐在黑暗中的样子,忽而有些心悸:“益之,我……”
冯允似乎是才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来,十分平静地笑笑:“无妨。”
那人似乎是知他如此神态已是动怒,叹了口气道:“你为何不肯收敛?”
冯允不接话,只淡淡地回了句:“若是无事,冯某告辞。”
半晌,他又回头补了句,“大人如此兢兢业业,于百姓当是福星。然于冯某一类不思进取者,当是天煞孤星。”
……
【现实】
黑暗中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冯允:这个作者是不是三观和别人不一样?这脚步声哪里听出心急如焚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赏花呢……
渐渐的,一个人的声音自黑暗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飘来:“冯大人,我御史台的禁闭室可还入得了大人的眼?”
冯允:“……还好,不过……你谁?”
那人终于走近到灯下,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就这么出现在冯允眼前,那人冷冷一哼:“大人真是会说笑,下官也不认得了么?”
冯允:这位的颜值和周围那些明显不是一个画风,所以……
有没有可以告诉他这个人不是魏巳?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个人不是他心水的那个深情竹马攻?
这个傲娇毒舌的是哪个鬼啊?
魏巳见他呆愣,眉头明显一皱,眼中尽是厌恶。
他知道此人从无真心,只有做戏。怎么?上一世的戏没有做够,这一世演技还更甚了么?
【原.剧情.魏巳线BE一梦长别】
魏巳一身囚衣端坐于草褥之上,头发凌乱地披着,整个人几乎瘦成了一根干柴;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下去,什么“魏郎”,“风流俊逸”的称号都已与眼前人无关;他皮色青白,就好像街边的流民一般。
明黄色衣袍的人将近时,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然而冯允知道,没见到自己前,他大概是不会死的。
矮胖的狱卒看魏巳见圣上而不跪,便狠狠地给了他一脚。囚服上出现了一个乌黑的脚印,魏巳的身子晃了几晃,却并未倒。
冯允看着那抹乌黑,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折辱他的?”
那狱卒一听,吓得慌忙跪下,趴在地上像条狗似的哀求:“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冯允淡淡地发话:“拉下去,掌嘴五十。”
狱卒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大声喊冤。冯允不耐烦地挥手,示意身边人快点动手。
“何故绝食?”身边人散尽后,冯允向着面前人发问。
“为何造反?”魏巳反问。
“如今已成定局,多说又有何益?”
“那么草民一心求死,求皇上成全。”
“你以为死就那么容易么?”,冯允连连冷笑,“若是朕愿意,有的是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一瞬间,冯允在那个用柔和深情的目光看了他一世的人眼中,第一次看到了如刀锋般的冷厉:“怎么?陛下戏弄我戏弄的还不够么?”
冯允拂袖离去。
十日后,大理寺报,罪臣魏巳身故,未留一言。
“承之忠烈,死后定登极乐。朕乱臣贼子,作恶多端,死后怕是要入无间地狱,承之可宽心否?”
冯允抬手,将一杯酒轻轻地洒在了地上。
原剧情线到这里就完结了,换句话说就是竹马攻,也就是魏巳自尽了,自尽原因么……因为对小受情深不寿?好吧,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如果因为这个,那当时见完面直接就可以自尽了吧?为什么要等到十日之后呢?
这么看来,原剧情里魏巳的自尽简直疑点重重。
冯允直觉这个和魏巳现在性格大变有很大关系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总觉得魏巳看冯允的眼光……嗯……连又爱又恨都算不上,客观上来说,像是要杀他灭口!
鬼畜攻也没这么吓人的眼神好吧?
魏巳见冯允半天没有说话,琢磨着他又在想什么诡计,对此人厌恶更甚。索性懒与他再多纠缠。
“冯大人,禁闭时辰已到,请吧。”
冯允听懂了,这是放他走的意思。
魏巳将身子背转过去,似乎是多看他一眼都嫌膈应。
冯允却笑了,你要是无动于衷,我也就洗洗睡了;但你要是避之不及,那肯定是口嫌体直。
不过么……
话说魏巳的性格为什么会出现和原剧情人设上这么大的偏差呢?
这件事情应该想办法先好好查一查才是。
他既然来了,便是上天要他救下魏巳,避免他的惨死。
想到这里,冯允唇角带起一丝笑,拱手对魏巳行了个平礼:“那么,魏大人忙着,本官就不多叨扰了。”
第一章.本官风流不下流
目前京城里有两件非常惹人注目的大事。
一件是天大的事,举国皆知,圣上要对北奈用兵;另一件事稍微小一些,尚书左仆射冯允正妻卢氏亡故,近日即将出殡。卢氏是卢相国之女,母家势力滔天。虽然进门五年无一子半女,然全仆射府上下都把这位相国小姐当活祖宗供着。她要星星就绝不敢给月亮,就连冯仆射想找个知心人,都只能趁着下朝偷偷往外边的花楼里跑,家里是一个侍妾都不敢有的。
腊月初三,卢氏出殡,仆射府里忙的热火朝天。
然而就是这种大日子,冯允还是很不给面子地消失了。
卢相国得知冯允居然敢在他女儿出殡的日子玩失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找!找!找!!!把冯允那个兔崽子给我抓回来!老夫要亲自审问他!”
京城,惊鸿阁。
“冯郎……”,床上的美人衣衫半露,粉面含春,似娇似颤地呢喃着,眼角浮现出淡淡的水雾,不知道是愉悦还是痛楚。
冯允翻了个身,在口中与美人海誓山盟:“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然后,就势一亲芳泽。那美人笑的无比娇俏,含羞地低了眼,伏在冯允胸口处软语呢侬。冯允整个人如梦似幻,仿佛已然沉醉在了那片温柔乡中。
“魏大人,您又来了?咱们这楼可真禁不起您再查了!”老鸨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听上去有些模模糊糊,似乎是在阻拦着什么人。
“谁啊……吵死了,败坏本官的兴致…….”
另一个男声无比威严地传来:“本官奉旨监察百官,六品以上京城官员严禁奉职期间出入烟花之所!来人,把她给我拉开!”
门外只听得老鸨一声惊呼,一大堆御史台的随员直接冲了进来,带起了阵阵尘土。
然而,屋内只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
御史台随员们集体傻眼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家大人。
魏巳对着床上的女子礼貌地道了声“叨扰姑娘了”,就带头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床前的立柜门开了,躲起来的嫖客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他的性格真的被系统bug到面目全非了,看来也没有嘛。这不,还是那么柳下惠。”
床榻上的美人衣衫褪了大半,娇笑道:“他们不会再来了,冯郎……”
冯允回头,对美人淡淡一笑:“姑娘,虽然你肤白貌美,架势撩人,但本官吃这一吓着实没了兴致。”
道了一声谢,冯允甩下了二十两银子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这要说起来,朝廷众位这个月还真是命犯太乙,一连三次撞着魏巳这厮来查楼,害得不少朝廷命官们都要沦落到钻床底。还好这个美人机警,不枉他花大笔银子来见她。
冯允从窗户跳出,直接跳进了后院的围墙里。
现在御史台的人正在楼里抓人呢,这时候他要是还从楼里走,那他就是智障了。站在院子里,冯允依稀可以听到楼上男男女女惊恐的叫声和人手跑动的脚步声。
诶,不知道哪个倒霉鬼明日又要上魏巳的笏板了。
魏巳,字承之,游戏中的设定呢是从三品御史中丞,御史台副官,虽然吧这个官位不高不低,比他这个尚书仆射都低了整整半阶,但魏巳一身浩然正气,简直能日天。因为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浑然一股清流,十分受现在根基不稳的小皇帝的器重。
所以呢,满朝文武百官都怕极了这位煞星,上至天家,下至百姓,没人不知道御史中丞魏巳大人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官、清官,监察百官,绝不含糊,但有不法,立刻弹劾,绝不姑息。
这种异端生物呢,是百姓的福星,但对于如他冯允一类的同僚来说,这货绝壁是一个天煞孤星。
唉,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偷偷在家里扎了他的小人,拿着针往死里戳。
冯允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摇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纸扇,作出一副风流从容的样子,打算从后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然有一个人从门外奔来,慌不择路地和他撞在一起,他一下子十分不潇洒地跌坐到了地上。
那个人显然也摔得不轻,嘴里“哎呦”叫唤个不停。
冯允不抬头还好,一抬头看清来人的脸,直接就一纸扇敲到了来人的脑门上:“叫什么叫!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点儿小疼?真是有辱斯文。”
“大人,您跳窗也没斯文到哪里去吧……”来人揉着被敲得生痛的脑袋小声嘀咕着,却不敢再瞎叫唤。
来人是仆射府的下人,名叫阿九。冯允莫名其妙穿进来之后就是靠着这家伙迷糊的性格加上懵逼的智商才成功以精神状态不好蒙混过关,没让府里的人发现自家主子壳里的灵魂已经被换了。
“不是让你在府里呆着稳住那个老狐狸么?”冯允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是“咯噔”一声。
“大人……”,阿九哭丧着脸,一副死了爹妈的惨样,“今儿个是夫人出殡的日子,您不见了,卢相爷正满京城缉拿您呢!”
冯允:“……”
卧槽!果然被发现了!
还有,游戏作者你尼玛是要上天啊!一个耽美游戏主角……特么的还是受!受啊卧槽!居然还有老婆这种东西!娶来当GAY蜜的么?!
听说卢相爷是这个架空的南何国朝廷里的一个大权臣,他的独女归西了出殡的日子作为丈夫的他还在外面乱搞……
他觉得他已经能看见自己死时的熊样了。
冯允思考着,现在是不是回楼里让魏巳抓了去御史台关禁闭还要来的美好一点?
不行不行!冯允瞬间就毙掉了自己这个脑残的想法。现在要是让魏巳抓着了就真的要完蛋了,那个卢相爷不整得他生不如死才有鬼呢!
要想对策,要想对策……
冯允唇边勾起一抹笑。
阿九在一旁哀叹:“完了,完了,这个节骨眼儿了还傻笑,我家大人怕是彻底疯掉了。”
“疯你个头啊!”冯允好不容易凹出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好造型被阿九这么一句话给破坏了氛围,没好生气的又给了他一扇子。
“回去!”
阿九抱着脑袋,撇嘴跟在冯允后面走。
冯允摇着纸扇,姿态从容潇洒。他穿的这位原主的皮相生的极其俊美,却不显女态,顾盼之间仿佛是画中走出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这一路上四处以目留情,惹得不少卖花的小姑娘都娇羞地将手中的花丢到了他怀中。冯允接了花,十分恭敬地对他们躬身回礼。
他一世风流,但不下流。
说真的,在现实中吧,他的长相也就是一般般,不丑也不出众,更不可能被这么多漂亮妹子追着看。虽然他对妹子没兴趣,但是虚荣之心人皆有之。
偶尔被妹子们这么追逐一下下,嗯……也是可以的。
“大人!大人!大人回来了!”
一到府门口,门口的守卫就跟看见了亲爹了似的玩儿命喊着。
冯允:“……”你们生怕里面那个要劈了本官的老狐狸听不见是不是?
阿九一副要哭的表情:“我的大人呐,您还是赶紧去堂上吧!卢相爷震怒,说要绑了您去圣上跟前问罪呢!”
冯允一听,觉得自己脑仁儿有些疼。
其实今天这出闹剧吧,还真的不是他的锅。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忽然失去了意识。
对!那种感觉不像是睡过去的,更像是昏过去的。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在那个什么惊鸿阁里了。
再然后魏巳就带着他们御史台的一群狗腿子来砸场了。
幸好他反应快,否则今儿个就直接GameOver了。
如果是游戏的话,那么是否是因为这种角色扮演类的RPG游戏有一根作者设计好的主线?他被传送到游戏的世界里,就会被强制按照游戏的剧情线走?昨天晚上的昏迷其实是游戏在强制判定,强迫他按照主线走?也对,他自己本身就是游戏里面那个出现的bug。
游戏里的每个人都按照设定的套路走,因为他们不知道有一个套路的存在。那么知道套路的人……会怎么样呢?
现实世界里有一种说法叫做“蝴蝶效应”。南美洲的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这种微乎其微的振动感传递到遥远的太平洋上,就可能会引发一场巨大的风暴。
那么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假设,魏巳的性格鬼畜化,和他这个外来灵魂的到来产生的蝴蝶效应有关?
“大人?大人!您还发什么呆啊!”阿九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冯允又是一纸扇敲了上去:“急什么?不是教过你一切沉稳么?本官坦坦荡荡,还怕相爷不给我面子么?”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冯允的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怕他想到的那个给个台阶下的说辞卢相爷不领情。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冯允跟着阿九到了堂上。
第二章.本官深情实套路
冯允很自觉,一进堂上,二话不说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卢相爷一脸阴沉地坐在堂上,一见冯允进来,脸立马就垮得像个打了褶的包子。说是包子,其实是因为卢相爷身体肥硕的缘故,也不知道在他肚皮上点一盏油灯,肚子里的油能不能烧上个几天几夜的。
之前听阿九那家伙八卦,说什么卢相爷年轻的时候长的其实不比冯允差,冯允当时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地将镜子抡起来,扔到了阿九的脸上。
如果卢相爷年轻时候是长的他这个样子的,那说越老越残都是抬举了。这种变化绝壁是被要哪个女鬼扒皮换脸才能得到的效果啊!
卢相爷是当朝的宰相,先帝的时候就已经处于高位的老臣,在游戏里基本就是一个托孤重臣外加小BOSS级别的存在。当初冯允玩游戏的时候,还看到过关于卢相爷的隐藏剧情,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呐……不过,因为开启隐藏卷要送给作者鲜花,冯允懒得花钱,就没看。
冯允进来许久,堂上一直没什么声音,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八成是卢相爷在观察他。
冯允敛了敛心神,垂手特别五好青年地跪着。
“冯允!”卢相爷终于怒不可遏地开口了,“今天是阿巧出殡的日子,你说!你上哪去了?!”
也许是胖子的声音过于洪亮的缘故,冯允承认,他有些腿软。
卢相爷口中的那个“阿巧”,应该就是外界盛传的那个原本的主角的短命老婆吧。听说原主对她特别顺从,说东不敢往西,那个女人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宰相,根本就没把这个下嫁的丈夫放在眼里。
一想起原主隐姓埋名多年,一朝弑亲夺位的那股狠劲儿,冯允觉得这个倒霉的卢夫人应该不是单纯的病死的吧?估计是被原主给偷偷弄死的吧?
“冯允!你哑巴了?!”卢相爷那亮如洪钟般的声音又一次传入他的耳朵。
冯允叹口气,答道:“回岳父的话,小婿方才是从尚书台处理公务而来,不信的话,岳父可以问尚书丞李大人,刚才小婿正是和他在一块儿。”这个李大人是冯允刚才从惊鸿阁溜回来的路上碰见的,同僚之间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的那点儿破事还不都是互相帮着遮掩的?
谁知卢相爷一拍桌子,大喝道:“少拿你的鬼话蒙我!老夫虽年逾花甲,但还清醒!尚书台的邹尚书说了,你以丧事告假七天,说什么哀思成疾。老夫看你身体好得很呐!说!上哪儿鬼混去了!”
冯允十分佩服卢相爷说这么长时间话还不带大喘气的,如果在现实里登台说相声的话,一定能成德云社的台柱子。
“冯允!你聋了还是哑巴了!”卢相爷见他半天不开口,更怒了。
冯允跪在地上,膝盖有点儿酸。
当初吧,原主新科榜首,博卢相爷另眼相看,卢相爷就将女儿许配给了原主。这些年原主一路步步高升,三十岁不到就爬到了尚书省的副职,要说没有这位卢相爷在背后提点,打死他都不信。换句话说,这位可是他的大靠山。要是让他知道了在他女儿大丧的日子,他冯允还敢在外面逛楼子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扒下这身官服回家种地了。
当然,前提是原主有地,以及他还有那个种地的命的话。
当年读书的时候被老师按着脖子读《世说新语》,里面有一段是关于王戎死孝的记载。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靠着这个蒙混过关。
卢相爷就这么看着冯允的口中忽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卢相爷:“……你这是怎么了?”他这还没让人上手打呢,怎么就吐血了?
“相爷只知我不在这丧礼之上,可谁又知我心哀泣,不忍直面故人。昔者王戎死孝,而今我于卿卿亦然。”说完,他自己心里先恶心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死……孝?”卢相爷眉头微蹙,缓缓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是在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死孝”,语出《世说新语.德行》东晋大臣王戎和和桥两人都因母亲过世在家待职守孝,和桥守礼在家,日日哀伤但精神看上去好像还不错,而王戎每天饮酒吃肉,毫无顾忌,却因此而形销骨立。和桥守孝,是生孝,王戎这孝,表面上看着好像跟没守似的,内心却是已经哀伤到了极致,纵情声色只为求死。所以,又叫死孝。
卢相爷正迟疑着,冯允又恰到好处地吐了一小口血。
卢相爷似乎是被他的真诚有所打动,从堂上走下来到他面前:“看你面色凄哀不似作伪,起来吧。”
冯允跪在地上不肯动弹。
卢相爷叹口气:“阿巧能有这么个心心念念记着他的丈夫,是她此生的福气。斯人已逝,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言语之间,已经有服软之态。
冯允见好就收,缓缓地从地上,拖着“被掏空”的身体爬起来。一旁的阿九极有颜色地跑过来搀扶着他家大人。
“岳父”,冯允悲伤地说,“此生除却阿巧,冯某将不会再娶任何女子为妻!”
“胡闹!”卢相爷状似生气,“男子汉大丈夫成家立业,不成家,如何立业!”
“只是曾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冯允此时宛如一个情圣,幽幽地说道。
当日晚些时候,卢相爷十分满意地回府了,临走时还夸赞冯允不但才华横溢还品行纯良,实在是难得之才,还说要向圣上讨赏,将京畿西郊的田庄赏赐给他。
阿九在冯允的指令下,将晚膳端了上来。
冯允看着满桌菜色缤纷,不禁感叹当官儿的日子真的是过的滋润,一顿饭,一个人,凉热菜拼盘各两道。以前在现实里,他们一家人吃饭都不会做这么多菜。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冯允一边提筷吃喝,一边感慨道。
阿九站在一边偷笑,冯允拿眼睛一斜他,他立刻摆正了姿态。
“大人,您今天真是高!高啊!”阿九一边说,一边夸张地竖起大拇指。
冯允咽下一口菜,不紧不慢地问:“哦,是吗?高在哪儿啊?”
阿九一听问他话,瞬间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地将话全倒了出来:“大人今天一番话又把相国大人耍的团团转,还白得一份田产。对了大人,您要把那处田产怎么处置啊?”
冯允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暂且放那儿吧。”
阿九却自顾自地邪笑着往下说:“难道大人不想放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哎呦!”
冯允一筷子敲在他头上:“你就不能长点儿心!长点儿脑子!本官平时怎么教导你的!”
这个阿九算是原主真正信任的人之一了,游戏里面说啊,这个孩子是原主十年前刚刚状元及第的时候从外头捡来的。这孩子的经历和原主小时候有点儿像,带着那么些和原主同病相怜的感觉。也因为这个,原主和这个孩子名为主仆实际上更像是对待弟弟一般,平时说话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顾忌。
冯允也就抱着些对占了原主的身子的愧疚打算好好教一下这个有些缺心眼儿的弟弟。
“你想想,卢相爷多精明的人,本官那个什么死孝,连你都知道是一通瞎扯,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不过是本官以不再娶妻向他投了诚,也用死孝给了他一个女儿葬礼本官不出现的理由,有了一个台阶下,这件事情就算是翻篇儿了。不娶妻,就不会有子,一切兴衰就和他卢氏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个所谓的退让不过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阿九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冯允无奈,继续解释道:“再来说说这个田庄吧,你以为这是一个什么大馅饼儿么?西北大旱,京畿一带沦为流民聚集地,这个时候地归谁,谁倒霉。流民恨你占地夺他生计,流民要是暴动了你还要挨御史台的弹劾,这哪里什么美事儿!”
阿九还是很懵逼。
冯允深吸一口气,原主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却把你弟弟教成了一个智障!
“阿九你给本官听好了,给你三天时间背下《国策》第一页,背不下来这个月的饷银全部扣光!”
“大人……您……您不能这样的!我……”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把你扔去青楼做小倌!”
阿九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冯允在咽下最后一口菜之前对阿九下了一道命令:“加派夜间人手守好院子,近日若生事端,立即照应,不得有误!”
按照剧情线,怕是第一个大剧情将要来临了啊……
第三章.本官知坑还得跳
五更时候,一顶捎带了晨曦露水的轿子从仆射府中抬出。
冯允坐在软轿上,睡眠不足,再加上对古代轿子的剧烈摇摆幅度的不适应,被晃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冯允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上朝时间基本上就是秉承着当年上班的习惯,踩点到。虽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毕竟在现实里上班迟到最多挨顿骂扣点儿工资什么的。要是在这里迟到,估计皇老板哪天心情不好了就直接送你去见马克思了。
不过由于踩点儿这项技能对于冯允这种经过多年训练,已经成为生存必备技巧的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所以冯允也就乐得多睡会儿懒觉。
今天算是破天荒起了个大早,阿九这种缺心眼儿的孩子都看出来他是有什么事情要折腾。
于是阿九在给他整理官服的时候就多问了句:“大人今天咋起得这么早?”
冯允惨然一笑:“送死去。”
此时天边正残余几颗小星,冯允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有失仪态地胡乱用袖子擦去嘴角的口水。擦完,四下里望了望。嗯,很好,没人。
理了理衣袍,冯允唇角带了一丝笑,看来今日朝上不太好对付啊。
宣政殿内。
年轻的皇帝端坐在大殿上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龙椅上。这个年轻皇帝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但他的脸上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活力,眼睛里充斥着精明世故的光。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边上的司礼监干巴巴地念着这句估计已经重复了几万遍的话。冯允暗搓搓地吐槽,这和电视剧里演的那个抑扬顿挫的读法完全不一样嘛……
“陛下,老臣有奏。”卢相国从文官列中出,恭敬而立。
皇帝的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出口的话语却十分温和:“相父有事即奏,朕定会准奏。”
卢相国要提的果然是城郊的田庄。
冯允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卢相国给他挖坑:“陛下,臣听闻城郊有良田却荒废多年无人管理,臣看冯仆射年轻才广,德懿行端,又念其自尚书省任副职以来,上行下效,臣以为将城郊荒田赏赐给冯仆射再好不过。一是奖励其功,二是命其治理土地……”
四下一片议论纷纷,多是附和,但也有少数几个在八卦这老头子又在狮子大开口。
冯允站的端端正正,目不斜视,仿佛众人议论的不是他。
皇帝的眼中闪过几丝揣测,大约是摸清了这个提议名为褒奖实为挖坑的门道。他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句:“相父如此中意冯爱卿,可是因与他翁婿之谊?”
冯允:呵呵。
卢相国“慌忙”跪下说:“老臣确有此心,但老臣所言也确实句句属实。”
这话说的多诚实。皇帝是一口血闷在肚子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
冯允觉得如果是他坐在那个小皇帝的位置上,他一定想把卢相国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年轻人和老年人相比自然是老的要更胜一筹,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说什么话,怎么说,这些老臣最清楚了。
他们永远知道如何在不惹恼主子的前提下换取最大的利益。更何况说句不怎么好听的,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帝王在他眼里,不见得是什么主子。
来了,来了……
冯允心里默数着,现在按照游戏剧情,魏巳应该刚正不阿地跳出来触卢相国的霉头了。
三、二、一……
……
……
边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卧槽!魏巳人呢人呢?!说好了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魏巳大大你人呢?!
冯允忍不住朝后面看了一眼,魏巳一身红袍官服,站的比他还端正,大有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了他也不会挪动一下的样子。冯允的内心瞬间有一种被作者变的狗狠狠日了的感觉。
本来穿越不带金手指也就算了,老子就指着这点儿对剧情的未卜先知过日子呢!你特么现在剧情都不对了是要我死给你看么!
魏巳好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睛朝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撞。
冯允眼神不偏不倚直视魏巳,游戏里魏巳不是对他有意思吗,使个眼色肯定懂了吧?冯允嘴角挂着一抹淡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在攻心战的卢相国和皇帝。大大!看见了吗!你救国救民救你亲爱的我的时候到了!
然而魏巳在与他视线相接的下一秒,就已经轻描淡写地移开了。
冯允:“……”
魏巳!你特么是要让老子对你的好感度下降到零为止是不是!老子要不是为了读档重新给你打一个HE的结局出来老子至于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受罪么!你信不信我直接舍了你重新去攻略那个温柔腹黑东家去!
也不知道魏巳是良心发现了,还是终究没忍住那颗为国为民的心,一袭红袍的他从文官队列中闪出:“臣有本奏。”
冯允发誓,自己清清楚楚地从皇帝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看好戏的神态。
卢相国回头看了魏巳一眼,显然对他的强出头很是反感,但皇帝的兴致却很高,抬手示意魏巳准奏。
魏巳看了一眼卢相国,然后义正言辞道:“臣以为卢相国之话……不可。”
“为何不可?”卢相国眼中有些惊诧,显然没有料到魏巳的胆子已经肥到了敢当面这么直白地和他杠上的地步。
冯允也很惊讶。
魏巳……在搞什么?剧情不是这样的啊!
游戏剧情里魏巳只是很委婉地表达了意见,根本就没有傻到像个刚入朝廷的愣头青一样这样去顶撞一个元老级别的大臣。
然而魏巳的话还在继续。
“陛下,南方大旱,大批难民涌进京城未得安置,不可再将难民聊以生计的城郊土地赐人啊陛下!”
卢相爷回道:“南方大旱有专款专拨,流亡的难民涌入京城,逐回原籍即可,来年丰收之日必可相安无事!”
魏巳似乎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相爷好手段,好一个来年!下官且问相爷,相爷口中的来年究竟是何年何月?专款专拨,南方青黄不接,难民们食人之事早有,相爷口中的专款到底惠及何处?”
冯允听这话听的冷汗直冒。
这家伙是在作死吧……这样顶撞当朝权臣,这是要拿自己的仕途直接断送在这里了吧?作者你特么给我出来!为毛剧情会崩坏到这种地步?!
卢相国脸上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了,皇帝却还嫌不热闹似的补了一句:“相父,南方专款照例由户部直下,为何迟迟不拨?”
“回陛下,太后仙逝后礼部主持国丧,耗费巨大。户部银钱有些无以为继,不得不推迟拨款。”
“好一个不可,百姓都快要饿死了,可户部银钱却全做了陪葬……”
这回不光卢相国,皇帝的脸都变色了。
这种对太后不敬的话说出来无疑是在挑战皇权了。
“来人!”皇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御史中丞魏巳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念其初犯,又是心系百姓,免你死罪。罚俸七个月,即刻打出宣政殿。”
“陛下!”有人开口求情了,“魏大人此言也是为了百姓,心急之下难免说错话。此事由冯仆射而起,何不问问冯仆射?”
冯允:“……”
这位兄台……不要以为你们藏得够好我就没看出来刚才是皇帝对你使了眼色。
“冯爱卿。”
冯允一个激灵,径直滚到了殿前跪着:“臣在。”
“冯爱卿,卢相国要朕将田庄许给卿家,朕已应允,不知爱卿意下如何?”皇帝徐音朗朗,摆明了撇清关系坑他。
卢相国和魏巳的目光一下子都在他身上聚焦。
冯允暗叹一声,一个头磕到了地上:“臣谢主隆恩。”
魏巳所代表的御史台与尚书省结怨也罢,与当朝相国结怨也罢,于这个目前有些受制于人的皇帝来说都是大好事。更何况他今天也该看出来了,冯允和卢相国这对表面和睦的姻亲,实际上也是在暗地里相互试探捅刀子。
少一个和以老一代群臣为首的官员同心同德的人,便多了一分脱离牵制的希望。
年轻的皇帝心里有着蛰伏的小兽。但,也只是小兽而已。
下了朝,看见魏巳从后面走过来,冯允故意放慢了脚步。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魏巳跪求原主将田庄转卖于他,这样他就能拿去救济那些灾民了。在原游戏剧情里,原主十分冷漠地拒绝了他,并且直接绕开了他直挺挺地跪着的身躯。
啧……想起来都觉得原主的性格简直渣的糊一脸。
近了,近了……
冯允正准备酝酿一下和魏巳说话的情绪。
魏巳很干脆地从他身旁擦了过去。
冯允:“……”一天之内被打脸两次完全不能忍了好伐?
“站住!”
魏巳回头,看了他一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