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来沙漠。
和很多人描述的一样,黄沙满天,茫茫一片戈壁。还记得那是很久以前,她在地图上看到一个叫且末的城市,位于南疆,名字却如同南方小桥流水般温婉。一直好奇着,时隔多年,无数的事情牵绊着她,工作,家庭,乃至婚姻,已过而立之年的她庆幸着,还好没老,她终是来到了这里。
没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景象,她看到的只是一片苍凉与无垠,以及与这完全不同的城市,这个县的人们生活在类似一个江南的环境里,而出了城又是另一种天地。这倒不是心境所致,人们都常说“相由心生”,可她如今满心欢喜着,看到的确实如同暮年老人般死气又耷拉着的脸的景象,那些细细的流沙,如同皱纹一般,蜿蜒在大地四处。
白天太过漫长,她已经筋疲力尽,回到那个小镇,那里也算是绿洲吧,在旅店里,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思考,经舟车劳顿后,她倒头就睡,直到次日清晨。
她拖着行李箱又出现在那个机场,还记得她离开时孤独的背影,她只身一人来旅游,她轻笑着,罢了,没有抱过希望也就不曾失望,至少她去过了,至少她无遗憾。
她为了这次的出行计划了很久,与丈夫无休止的争吵,比如,“你走了谁来打理房子?”“钟点工”,“工作怎么办?”“我辞了”,“钱呢”“以后赚”。她轻描淡写地几句更是让她丈夫大为恼火,这个疯女人!她面无表情着,她知道,他曾经很爱她这一点的呢,认定一件事便可以为之不顾一切。
对啊,他曾经就爱她这一点呢。
相信爱情的她总以为可以不和爱人争吵,总以为只要一个拥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何要闹得不愉快,直到步入婚姻,她才知道爱情在婚姻现实面前,多么无力。
想去一个地方有时并不是因为对它有多么憧憬向往,而是一种非去不可的使命感,就像心中的死结,非得经历过才能解开。比如有些人的古树情结,有的人对雪情有独钟,非得到了某个地方,过往的执着才会豁然开朗。她要去的那个地方,并不是为了到达而到达,更不是为了美景与希望,也不是什么诗与远方,只是有种失落凝结在心中,生活已经燃尽了她青春里的期待,人们说不能去,这个理由,便是她非要去的理由。
在海边。
风吹的她的长发飘零,有点眩晕,忽如其来的时空转换,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来到这里,她又欣慰着,还好没有孩子,不然他与她之间将不是争吵,而是分道扬镳吧,她还是爱他的吧,可是啊,越是牵绊越是想逃离,越是自我,如果可能的话,她宁愿他可以陪她一起走。但没有,她终是没说出口,因为,因为一定会被拒绝吧。
好像在蓝天的映衬下,她成了天空的背景,而它是她的陪衬,那碧绿的海水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她仿佛看到自己的脸就在眼前,很神奇的,竟然还是如此年轻!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远方有海鸥飞过,她轻轻地从石头上跳下来,慢慢的踱步,一步一个坑,一步一个脚印,近了,近了,她闻到海水的咸香,一股湿热的风就那样刮过,她忽然觉得恶心,又咸又腥的海水,有什么好靠近?何况她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刚想在海中奔跑的浪漫就此中断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拥有浪漫,也许,它只是在人们的想象里,可她已经老了啊,又孤身一人。她忽然觉得冷,双手环胸,可那裙子却被风吹起,鲜艳的红,她抬眼望去,周遭却成了一片灰色。
她恐惧又惊喜着,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她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谁?又在哪儿?
一个巨浪涌来,吞没了她所有的思绪与恐慌,甚至来不及惊恐。
阳光直透入透明的窗户,照射在她洁白的面庞上,她恬静的神色,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忽的,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洁白的被子,洁白的墙,以及这一切真实的现状。
她早该知晓,在梦里。掀起被子,她走下床,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她瞥了一眼墙上的镜子,看到自己未曾老去的脸,还是十七岁,依然年轻,依然美丽。
她走向窗边,拉开窗子,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远山近水,果然的美景,小桥流水人家。
而她身在其中。
——2016.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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