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岁即将结束,我写了十几年自己的名字,却也很难弄清楚它所指代的那个人,只能在片段里找寻蛛丝马迹,来尽量描绘一个半完整的自己——毕竟我还想多活几年,以及在剩下的活着的日子里步履不停。
幼年时期,我对自己的认知来自于奶奶。在奶奶给予我的认知里,我是个可怜而又幸运的孩子。多亏了奶奶,我熟知自己婴儿时期里的部分大事小事——出生刚三天咳血,但也捡回了一条命;一岁不到妈妈就外出打工,我喝着亲戚的奶水长大;两三岁左右时被姑姑扛着导致头撞到了门楣,嗯,姑姑太喜欢我了;五六岁跟着小朋友们去小学校,入学第一天的书包是姨奶奶做的,现在仍挂在奶奶卧室的柜门上。直到现在,奶奶仍喜欢描绘我小学一年级时候的样子,我自觉完成作业这件事一直是奶奶最骄傲的事。然而我却记得不一样的事——因为偷拿小叔的两角钱而被奶奶追着满院子打;每个夏季挂满绿色紫色葡萄的藤架;还有早春河边的桃树杏树花椒树,早秋院子里的梨树枣树柿子树……在奶奶一遍遍的咀嚼中,我也一遍遍的与童年的自己对话——她告诉我,她是个幸运的小朋友,因为有奶奶啊。
小学至中学时期,我对自己的认知来自于零碎的记忆以及一本本小小的日记本。真后悔当时没有多写几本日记……而这段时间的自己,慢慢的懦弱起来了。也许是生来就有的性格终于显露,也许是爸爸的威严留下的阴影,也许是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不够——不管怎样,我的胆就这样萎缩了。
小学三年级转到天津来上学,巨大的变化转变成了巨大的自卑,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的胆就不听话了。从未接触过的课程,从未发过的普通话和英文音标,从未受到过的没有来由的欺负,以及从未体验到的爸爸的威严,这些让我不敢说话,甚至不敢与人直视。一直持续到回到家乡上学,本来以为可以结束所有,重新开始,而我却变得更加乖戾(似乎一直都存在着乖戾的一面,只是没有暴露)。初中时候在担任班里重要职务之后,就开始了属于女生的“残暴”的一面——易怒暴躁,不修边幅,情绪化,甚至没有礼貌等等。似乎是对小学时的遭遇的报复,那时候的我身在其中,看不到自己的丑陋、张狂、不堪,更不可能想到去改变。——然而更糟糕的还未到来。
因为独自上学,必须自己向父母打电话要钱,但是我不敢。只有等到爸爸想起来了,才能在接到电话的瞬间获得救赎,而大部分时间,却是时刻计算着每顿饭的花销。甚至在某一周,所有午饭都被两块钱一碗的豆杂面承包……直到现在胃都时常不安分。另一方面,家里发生突发事件,更催化了我的胆萎缩。那时候的我是20年来最怯懦的自己。得知事件发生,我曾试图通过努力学习来弥补,然而妈妈却早已放弃。于是我徘徊在退学的边缘,开始了日常逃课,日常不写作业,日常放任自流甚至彻夜不归。那又是怎样的怯懦呢?看着鞋尖走路,将头发剪的不羁,一整天只和卖饭阿姨说过话,挂着持续到现在的令人不悦的目光等等。在曾经我写过的短诗里,有这样一句话“我不认识镜子里的人是谁”。那时候的我是盲的,什么到看不到,不仅仅只是看不到自己。咦,不对,从日记本来看,那时候的我应该是看到了几个男生。好吧,不重要。不过我仍旧是幸运的——救赎我的,是班主任的痛骂以及我平均每周流三次的眼泪。
九年义务教育时期的我告诉现在的我,不堪和丑陋她已经拥有过了,我不需要再次体味了。
接下来就是大学时期的我了,她仍在不远处,但与现在的我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我能看到她,也已经抛弃了她。
顿然的醒悟总是给人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不要幻想明白某些事情就会获得自由,因为相比于痛苦,人生是短的。
大一时的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虽然我仍是怯懦的。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开始一想到过去的遭遇就泣不成声,开始怨恨起身边的人,只能看到消极的一面,开始对一切毫无兴趣,甚至认为所有聊天谈话都是无意义的……我不记得为什么,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每天都是灰色的,让心情变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任务。自怨自艾?顾影自怜?我想不到任何不包含消极色彩的词来概括那时候的生活。积压到一定程度之后的爆发发生在大二最后一个学期,作为触发点的是恋爱,于是和爸爸坦白了所有不满、怨气以及不理解。于是知道,所有情绪都是和自己过不去,知道最重要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的任何,期望也好,评论也好,甚至所谓经验、人生哲理,这些都不重要。谁会放弃尝试一块榴莲只因别人的一个捂鼻子的动作?所有的尝试,只有自己去做了才心甘情愿。于是,在那之后,我慢慢学着放过自己。
大学还没结束,我也还在继续认识自己,并有所期待。在教室编辑着这些文字的我,不会再为漂亮的成绩单而在期末疯狂背书,不会为了迁就别人而让自己心里难过,不会过于在意不该在意的事而局促不安,因为我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期待着去经历,不管是失败还是小小的成功,期待着勇气满满的自己,不再发抖不再畏惧——有所期待的每一天才会是新的一天。
“我是谁?”作为哲学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是作为人生问题,我希望在每一个重要的时期我都会有所回答。继续提问,继续在找答案的路上步履不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