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

记忆中的大年三十是有温度和颜色的。火盆中燃起的炽热和温暖，和盈满整间老宅的暖黄火光。火焰惺忪地摇晃，温热了记忆。

角落堆满的零食和坚果，贪吃的顽童总在垂涎。被抓住的偷吃年货的孩子，手上仍紧紧抓着一包糖果或是几颗核桃，大人再三斥责也不肯松手。等到从家长手中逃脱，再理理被扯乱的衣服，到门外和伙伴偷偷摸摸地分享着战果。

门内门外拥挤的欢声笑语，窗内窗外照亮的昏黄光线。大年三十的夜色也是那么温柔，雪花静静地纷飞，月娘被笼在清冷的星河间，含笑地看着人间的灯火未眠。

积了许久的雪，在窗沿覆了薄薄的一层，手掌拂过，沾染了一手的冬天。猝不及防的雪球砸到身上，顺着方向看去只有一道红色的球形身影。认不出是哪家的孩子，只好浅笑着作罢。雪球四处飞了许久，刚开始分的清清楚楚的两方阵营也逐渐模糊不清，你打了我我也打回去，急红了眼，仍觉不够尽兴。拍掉身上的碎雪，摇头，真是不知这些半大的孩子哪来这么多精力玩闹。

母亲们在屋后的厨房忙着年夜饭，一年一度的大事谁也不敢马虎分毫。厨房从中午开始便未曾停歇的热火朝天。菜肴的香气随着飘飞出的白烟弥漫了整个空间。灶上忙忙碌碌，油星四溅，刺啦啦的热闹。

因母亲指控我为碍手碍脚，于是在年夜饭前夕被赶出了厨房。坐在火盆旁和磕着瓜子花生的亲戚扯着家常，连连点头随声附和。从孩子们手中抢走刚刚从厨房偷来的点心。往窗外偷偷看一眼，不知月娘是不是被抢食这种无耻的行径惊到，悄悄掩于云后失了半轮踪影，只余星辰闪烁。

喧闹的孩子们在大人的呼声中拥入房子，雪地中只剩下一排排杂乱的脚印，屋外没有沾染分毫屋子里的热闹，静寂无声。雪花还是漫不经心的飘着，渐渐掩盖了孩子脏兮兮的脚印。星河天悬，缥缈不定。

道道佳肴上桌，几十双筷子纷飞舞动，热气氤氲了笑意盈盈的脸，却模糊不了一声声真挚的祝愿。碗筷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破碎了宁静的夜晚。一场年夜饭不只是一年的结尾，也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留在饭桌上喝酒唠嗑的长辈，早早捧着碗溜出大厅的孩子，闷头吃饭不出声的青年，饭菜香一阵阵，连起了这许久未见的家人们。

生肖交替，爆竹解禁。

远处彩色的烟花此起彼伏，轰然绽开，手中的烟花喷溅出绚烂的喜悦，点亮了一院的夜色。看那火光照亮的地方，都萦绕着笑意。

转瞬即逝的烟花绚烂，但亲情却如此固执的留在岁月间。若不是天地有情，万物有意，那何来这一夜的人情温暖。火盆中的火焰仍在噼里啪啦地跃动，月娘躲过了这一阵阵硝烟又重新露面，孩子还是在大呼小叫，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看着天边仿佛触手可及的星河，远处隐隐约约黛色的山脉，旋转着的世界温暖而强大。从未如此感谢，这真实而又绚丽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