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思维从内容的角度来讲,就是对人生这种状况的品味,也即体验。
林语堂《秋天的况味》中说,“在四时中,我于秋是有偏爱的,所以不妨说说。秋是代表成熟,对于春天之明媚娇艳,夏日的茂密浓深,都是过来人,不足为奇了。所以其色淡,叶多黄,有古色苍茏之概,不单以葱翠争荣了。这是我所谓秋天的意味。大概我所爱的不是晚秋,是初秋,那时暄气初消,月正圆,蟹正肥,桂花皎洁,也未陷入懔烈萧瑟气态,这是最值得赏乐的……”。
其实在很多的艺术作品中都是在讲人生的况味,所谓人生的况味是什么?
其实就是艺术的情怀。
在很多的作品里面,我们看完后会有一种领悟,对于生活的一种领悟,这也是我们用艺术思维,那些不管用形象的还是具体的,达到重新看待问题的一种新颖的东西。
我们可以用很多的方式来品味人生。有道德的,有科学的,有哲学的,但用艺术的角度来品味人生,那也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个视角,是这关于人生艺术化的一个问题。
如何人生的艺术化?
人生的艺术化是朱光潜先生美学里面的核心命题。
人生最伟大的艺术作品,就是你自己,所以人这个作品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应该有这种和外界之间情趣的交流。
它最重要就是朱光潜的一个标题,人生艺术化的标题叫什么?《慢慢走,欣赏》,这话不知道对大家有没有启发。
这个标语出自阿尔卑斯山的路口,因为阿尔卑斯山的路口,想让司机慢点开,我们一般有时候的标语就是这样的,想让什么直接就说出来了,这个就是没有艺术品味,比如说不让你随地吐痰,不让你这些管住你的嘴,管住你的腿,不要践踏草坪,大家非常生气,不会讲话,所以他这个讲话,就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司机慢点看,一看这标语,“慢慢走欣赏”,这么好的美景,突然从这里发现,它不但只是一种标语,也是一种人生的态度。
我们现在的节奏太快,这快节奏有的时候,让自己像穿上红舞鞋一样,没有办法停下来,你想一想,什么都在高速,什么都在提速,提不了也提,就出问题了,你在高速的过程中,你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万物静观犹自得”,慢下来,你才能够欣赏人生的美景,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种人生态度。
朱光潜先生在《人生的艺术化》中讲了这么多,人生艺术化里面蕴含的内容,可以往前上溯好远,好多人都接触到了这个问题。
我们先来看这个“化”字,当然也是造化的“化”,说一个人做事已臻化境,达到了“化”的这个程度,什么意思啊?
淡定,从容,自如。笨拙的人不能叫已臻化境,像什么,像庄子笔下的庖丁解牛,目无全牛,游刃有余,杀牛杀得像跳舞一样,合鱼桑林之乐,技进于道,把这种技巧,达到了一个道的程度,达到了已臻化境。
所以,我们说这个“化”,它不但只是一个动词,而且也是一个目标,我就从“化”字切入来谈一下,什么叫做人生的艺术化。
对我们的生活而言,有时候我们感觉到沉闷,凝重,贫乏,无聊,悲观,我们能不能把这些东西都有一个转化,一个是化凝重为轻松,幽默;一个是化悲观为欢笑,悲壮;一个是化贫乏为有趣;一个是化腐朽为神奇,其实我觉得如果我们用心去对待我们的人生,我们一定都能达到人生的艺术化。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在他的诗里面讲了一句叫,人应该诗意地栖居。就是说你的生活,人不应该只是存在这个世界上,是应该诗意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用诗意的眼睛,诗意的方式来生活,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发现了,他一直要寻找最能表现他哲学的观点,我们现在一般觉得诗意,是因为海德格尔,其实最早是荷尔德林提出来的。
海德格尔被称为德国的老子,现象学派的一个领军人物,他就是一个诗意的栖居,他原来在讲人的存在,我们首先在这个世界没有存在感,感觉不到自己存在,没有存在感就更加麻烦,感觉到自己存在,又觉得存在的不幸福,什么样的存在才是幸福的?
这就是提出来了诗意的栖居,其实它真正要表达的就是人生的艺术化的问题,这都是我们“化”的方式。
人生的两种主要的态度,就是幽默和悲剧,悲剧这个词,现在在我们生活中已经变成悲剧了,生活就像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这不好,不好用了,这个悲剧容易引起误解,所以我不用悲剧这个儿词。
其实在西方这个悲剧,它讲的不是悲观的意思,悲剧也是一种悲壮的意思,所以我们换一个词,我们从幽默说起。
我很幽默,为什么?
我会讲段子,我会讲故事,这都不算,说你会讲笑话,这不算,这只是浅层次的。所以我说,很多人对这个幽默的概念是不理解的,如果停留在这个层次上,我说那就是自欺欺人,自我娱乐,自我麻醉。
真正的幽默是什么?
是有两个条件的,这两个条件非常难,第一,智慧大于所用,没有智慧就谈不上什么幽默,有智慧你才轻松自如,对人生处处充满疑惑,焦虑不安,是没有心情幽默的。
第二个条件,胸怀大于所用。你有智慧你没有胸襟,张学良讲的故事,我觉得特别有启发,他说这个蒋先生,很有雄才大略,水平很高,就是胸怀太小,他说我父亲张作霖胸怀很广,就是没脑子,这两个人要配合起来就可以。
你这个人再有智慧没有胸怀,不谈政治,只谈艺术,这个幽默智慧大于所用,胸怀大于所用,你才能够有资格有这种幽默,达不到一定境界的人谈不上什么幽默,所以一个真正幽默的人,这是很难的,在现实中也是难以发现的。
对幽默解释的最好的,就是宗白华先生,北大的美学双雄,一个是朱光潜,一个是他,都在国外留过学,都做过大学里的哲学系主任,教哲学的,搞美学的。
宗老一生没写过几篇文章,最有影响力叫《美学散步》,没有多少文字,但是他对这个生活的体悟是最深的。
宗白华说讲这个幽默的人生态度是什么?
他是这样讲的,幽默的人生态度就是在伟大中发现渺小,你说谁是伟大的人物,但是你其实发现,所有的伟大人物其实都很平凡,这只是一个方面,又在这个平凡和渺小中发现了价值,这个不得了。
有的人追求生活的伟大,但是你知道所有的伟大,包括你所崇拜的偶像,其实都有他非常平凡渺小的,如果你对这点没有认知,你当然会很失望。可是你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其实一个伟大的东西里面,发现了它平凡渺小的东西,反而你更觉得他像个人,更觉得这东西有意义,这就是一种幽默。
我们把这问题再往前推一步,如果你觉得这个好像没有解释透的话,那个另外一个例子,一定让大家能明白。
这个世界伟大不伟大?伟大,可是这个世界处处充满了缺陷,就像光明背后总有阴影一样,处处充满了缺陷,如果你是一个苛求完美者,你不仅苛求别人,你也苛求自己,最后你把朋友也苛求没了,把自己最后也苛求没了,你不仅要宽容别人,你也得宽容自己,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之所以伟大,就因为在于它有缺陷。
你能在这个世界中,发现它的伟大之处,又能发现这个伟大之中的缺点,从缺点之中你才能发现,原来这就是这世界的本来面目,正因为有缺点,这个世界才生机勃勃,正因为人有缺点,这个人才真实可爱,这不就是一种幽默的胸襟吗?
我非常喜欢龚自珍的两句诗,“读罢未济心飘渺,万事反而缺陷好”。
龚自珍的诗是针对什么,他读那个《易经》,他发现了我们大家没有发现的问题,《易经》的六十三卦叫既济卦,就是说大家追求的目标成功了,其实人的一生,不仅有事业上的成功,还有人生上的成功,这个事业上的人成功了,可是六十四卦叫未济,不成功,接着来。
你看我们的先贤,在这个问题上解释得多富有艺术思维和哲学味道,人生就是这样,一个目标完成了,后面一个目标就接着产生了,没有哪一个东西说已经达到了一个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达到了一个事情最终的终点,所以龚自珍在读《易经》的时候他就说,“读罢未济心飘渺,万事反而缺陷好”。
要的就是这一句,万事反而缺陷好,你看到他的缺陷,你又能在缺陷中看到他的意义和价值,还是这个宗白华,他说什么是一种幽默的胸襟呢?就像大人对待小孩一样,小孩儿很自私吧?
有十个苹果先藏起来八个,拿两个跟我们分,还在我们的苹果上咬一口,为什么讲这个故事,有趣,大人看待小孩,小孩很自私,但是大人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觉得很有意思。
假如你用这种态度,看待世界,对待别人,你就没有必要老去对别人有意见,你成了一个负面的情感,看到什么都看到别人不好的东西,不管是做的什么,多么好,以后做到领导,看人家工作本来做的已经相对来说很不错了,可是你马上就发现,他那个不好的方面,马上就开始批评,这也不好,这不幽默,没胸怀。
幽默真正讲的这种智慧,是一种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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