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5年8月17日 晴
今天，我的实习律师证办好了。
王律师把证给我的时候说了句：恭喜啊！我客套地对他笑笑，并没有多高兴！所谓的实习律师，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廉价劳动力。毕业时，一位正在读研的律师告诉我：律师是实践性很强的职业，资深律师带实习律师，其实跟早年的师徒关系很相似，客户资源、人脉关系等都是律师的商业秘密，人家带你入行，就意味着要向你公开这些秘密，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在律师圈子里屡屡发生。但为什么这些律师还是愿意带实习律师呢？还不是因为实习律师又听话又便宜！我现在还记得那位律师说这话时的表情：不屑、自嘲还夹杂着些过来人的了然。后来，他听说我要进律师事务所，意味深长地说：小师妹，律师这一行不好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进政府和法院更好些！
我怎么会不想进政府和法院呢？从大四开始，我就开始辗转于全国一、二线城市的政府公务员招考、事业单位招考和法院招考。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不得已，我把三线城市的招考也作为自己的目标，但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进了一个北方三线城市的公务员面试，结果仍然令人失望。眼看着毕业时间一天天临近，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签约各种单位，我只好将目标放在了招聘法务的公司和律师事务所上。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无奈地发现：法律是高度抽象的，但法律职业却有着强烈的实践性要求，对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这是一对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矛与盾！大学本科所学的那点法律知识，在面对社会的实际需求时，根本不值一提！公司招法务时，大多要求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律师事务所招律师时，要求有自己的案源或是有广泛的人脉资源！至于法律知识，呵呵，我只看到了“国内名牌大学法律专业”的要求，而且这一要求在有经验有资源的情况下，还是可以放宽的软要求而已！可怜我一个大学才毕业的本科生，哪里会有这样的经验和资源？那本挑灯夜战、费尽心力考来的法律职业资格证，换来的仍是毕业时的四处碰壁。最后，我不得已在一位师兄的介绍下，到这家律师事务所应聘律师助理。师兄告诉我：在律所，实习律师就是办个实习证干助理的活儿！其时毕业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毕业班的各个寝室门前，每天都在上演着毕业告白或是毕业分手的戏码，整个学校似乎都笼罩在离别的伤感之中！而我，却还在为工作的事儿焦头烂额。姐姐来电话，一开口说的都是找工作的事儿。我越来越焦躁不安，最后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签下了这份工作。签约时，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问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我当时尴尬得不行：一个学法律的，居然连自己劳动合同中最重要的内容都不知道问一问！！幸好律师事务所的劳动合同还是非常规范的，我在合同上看到了自己的月工资是底薪两千八百元，另外，“视所参与案件的工作情况，由案源律师决定实习律师的提成工资”！换而言之，案源律师就是我的金主，他看我顺眼与否，直接关系到我的收入高低。得罪了他，我就要靠那两千八百元的底薪过日子，而我一个月的房租就要一千六！在这个低保为每月一千三的城市里，揣着一千二百元的工资，我该如何生活？难怪说实习律师又听话又廉价：饭碗端在别人手里，怎么敢不听话？
刚刚和姐姐通了大约一小时的电话，基本都是她在说我在听，话里话外，充满了对我的不满和担忧！我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在她眼里，我是不适合当律师的（其实这一点不用她说，我自己也知道），而且“一个女孩子，还是稳定一点的好。律师这么奔波的职业，你以后结婚了怎么办？有了孩子又怎么办。”这是姐姐的原话，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她想得可真长远，我才大学毕业，她就想到了我结婚生子！这不怪她：母亲早逝，父亲另娶，大我六岁的姐姐自觉地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盼着孩子快快成长的。当然，这个“母亲”因为是兼职的，所以很不专业，比如会在电话里把我大骂一顿，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怨婆婆，会口无遮拦地揭姐夫的短（有的事情确实是不太适合未婚男女听的）。我其实很不耐烦她的唠叨，有一次她又在抱怨自己的婆婆，我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过三十岁的年龄，却象个七十岁的人那样啰嗦！谁知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就开始失声大哭，骂我没良心，妄费了这么多年她这样用心地对我！我自知理亏，一声也不敢吭：是啊，姐姐抱怨这个，埋怨那个，却从没因为供我读大学而抱怨过一句！我辗转各地找工作时的所有花费也是姐姐掏的腰包。最后颗粒无收，铩羽而归时，姐姐只是问了一句：还要接着考吗？现在，我虽然找到了工作，结果不尽如人意，她抱怨我几句，我除了能偶尔把电话拿得远一点，其他什么也不能做！
范从离开学校后，就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现在也没有与他联系的心思！前段时间为了找一个上班方便、租金便宜的房子，我象只无头苍蝇一样地四处乱窜，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人！现在安顿下来了，才突然想起：我和他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毕业聚会那天。他送我回宿舍，周围全是微醺的毕业生。我和他一路走着，谁也不说话。两个完全清醒的人夹杂在一群脚步踉跄的男男女女中间，沉默地并排走着，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形应该是有几分可笑的古怪！直到我要上楼了，他才问了我一句：你真的决定留在这里做律师了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后，叹了口气，告诉我：他的工作定在了老家的法院，他第二天就要启程回家，他的父母已经给他在那里买好了房子！我听了没什么反应，他说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虽然室友们都说他是我的男颜，我自己却不这么认为：我和他不过是同一专业同一个年级的同学，因为暑假在同一家麦当劳餐厅打暑期工才认识的，平时顶多是可以一起聊天的话题多一点而已，怎么就成男颜了呢？今晚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难得轻松的一晚，所以突然想起他来，想来回到家乡的他，应该一切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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