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何方

最近又开始思考一个人的心灵总需要一个归属的地方，以前不理解，这些年越发有感受。我们家本来住乡下，后来搬出，在外面飘摇几十年，身心俱苦，我妈过得不顺的时候，总提要回老家住，一直想回去重建老屋然后安居乐业。因为各种原因她的心愿终不能偿，前些年老屋里住着我爷爷和他续娶的老婆，我妈跟他们不能共处；后面一些年我妈已得心脏病，家里也一直拮据，没钱盖房子；再后面一些年我们大了经济稍好点，但是我妈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住农村了，住回去啥也干不了，住院看病买药啥的太不方便；最近两年我在市里买了房子，大大改善了全家人的居住条件，父母住的也安心，我们回去也舒适。但是回老家建房的想法从未离开过我妈的脑子里，她可能认为，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她的人生或许有所不同，或许要稍好一点，现实的无奈和痛苦让她时刻想要找一个归属，或者越是回不去的故乡越向往吧，她一生几十年飘摇哀怨只希望自己有一个心灵安逸之所，她想，那个地方就是，她从那来还得回那去的故乡……最终的结果就是，她终于回去了，灵魂和身体都安息在那个她心心念念几十年的地方，唯有那里，可以让她灵魂安宁。

年少的时候，不喜欢呆在自己那个破旧不堪、长年争吵哀怨、风吹雨打的家的时候，就会在脑子里一个个去处排查，除了这个没有爱只有衰败的家，我还能去哪? 想来想去，没有答案。十几岁的时候梦想是通过读书，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别的省别的城市，离开这个不会表达爱没有什么温暖的家……后来因家贫也没能有机会上高中考大学，而是考上中专然后在距家不远的乡村教书，自然远行已不可能。家里除了贫穷除了争吵埋怨万事不顺之外，妈的身体不好，四十不到就有严重的心脏病，为了让她不操心，让她能稍微开心点，我一直很乖，上班挣的钱不是存起来给妹妹读书用，就是给他们买衣服鞋子各种，在家还要负责随时处理父母的各种纠纷，负面情绪，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在这种逆势中不能保持心平气和，而是随时随地大动干戈。经常，我会想要找个去处，可是没有，那时我没有恋爱，自然也没有男朋友带我出去玩，就是每天上班然后在家，放假在家看书。那时我不愿去爷爷家，爷爷续娶的老婆跟我们关系不好，我妈天天为此事烦恼，想着想着就能让她自己气愤难平。我外婆家呢?外婆外公当时俩老蜗居在一间黑黑的房间和一间堆满杂物的厨房，我小时候是经常去，因为那里玩伴比较多。但是外婆家已没有给我们住的地方，住的话必须要住两个舅舅家，两个舅妈都不是贤惠型，跟我妈还有外婆的关系极差，两边都不好去住了，这个世界那么大我就不知道去哪了。二十岁前的我，没有男朋友，没有铁哥们姐们，因为家境贫寒还有父母的状况，常常让我没有欲望去与外面的人交往，内心相对封闭，所以，世界之大，无处可去，但家绝不是内心归属，痛苦莫过于不能逃离。

二十之后，男朋友大学毕业，我们开始谈恋爱，他家的经济条件也极差，他家里还指望他上班赚钱给弟弟交学费。他们家穷得就只有两张床和两间破房子，论贫穷我们两家绝对是门当户对的，我开玩笑我俩的组合是“清水煮白菜”。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恋爱谈得也是极清苦的，几乎没有任何物质和精神消费，除了能吃上饭，就是只能轧马路了。并且对我俩来说轧马路也是奢侈的，因为他没钱，没钱就得工作加班，用时间和精力去换生存的钱。后来他通过长年累月地加班，极大的改善了我们的生活，我们按揭了房子，简单的装修，但是这是我长到二十几岁唯一住过的一套不漏风不淋雨的房子！早晨有暖暖的阳光晒进来，下再大的雨也不会有滴进来的风险，墙是白的，地板是光滑的……所有这一切是我所感动的！再后来经济改善一点，我们有能力养育孩子了，后来房子换了一套更大一点，装修也更好一点的，孩子也有了两个。所有的这一切，就是我拥有的全部，我的家，我的爱人和孩子，我的内心不再空旷冰冷，我很爱他们，虽然有时候我不开心不耐烦会对他们大吼大叫，甚至动手打人，但是我大部分时候会安心做那些照顾他们的事情，细得没有人看见，平凡得不值一提的事情。虽然我心底深处不完全认为家是我唯一的归属，但是这终归是一个有爱的地方，我用我的爱全心的付出，为的是让他们不要如我一般在恐惧和不知所措中成长，他们长大以后也不要如我一般冷漠孤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归属感，让他们感觉家就是那个最温暖安心的地方，一个困了累了最放松的地方，一个逢年过节心之所向的地方……而不是如我一般，有那种拖着行李也不愿出发往家的心境。如今，妈已不在，人生就像之前费玉清在网上发文所说的那样，父母在，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我已没有归属之处，或许本来就没有，一直以来，我自己的家，我和某人辛苦建起的不仅有阳光还有温暖和爱的家，就是我们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