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

作者: 探戈先森 | 来源:发表于2019-05-16 10:58 被阅读0次

      我常常看见身边有分不清麦子和稻子的朋友,如果说起初我还有些嘲笑他们见识短浅的念头,那现在我更多是感同身受了,因为,我也很久没有见到麦子了。

      小时候,家里就是种有小麦的。

      经过一冬的冰雪,空气刚开始有些春风的暖意,从我家不远处走到小学去的马路两旁,一片片的麦苗就绿油油地开始招摇,有些地面积大,有些面积小,有些是横沟,有些是竖垄,一样的颜色,不一样的花纹,在春风吹醒的大地上,织成一件经纬交错的绿袍。

      天气渐热,小麦出穗,麦穗是比稻穗更有看头,它不会像稻穗一样“笑弯了腰”,而是直挺挺地昂着,像是背上插着靠旗的京剧武生,雄浑有力,一阵风来,麦浪压着麦浪,一直浪到与天相接的地方,那时候的我想,也许那就叫做远方。

      瞅好几株杆儿粗壮穗儿饱满的青麦穗,镰刀齐整整地割下来,在火上杀青,刚好烤光穗花,麦粒也就七成熟了,放在手里搓开来,吹去糠壳,一个个金橙橙的小家伙诱人得紧,迫不及待地一把喂进嘴里,新麦的清香顿时弥漫整个口腔,从味蕾神经将这种满满的幸福感传递到身体每一个细胞。

      嚼小麦是可以吹泡泡的,对,就是像泡泡糖一样,在还不知道泡泡糖为何物的那个年月,我的童年就是吹新麦子泡泡度过,口感略粗糙,张力也差,只能吹小小一个,还来不及炫耀给别人看,就自己破了,跟泡泡糖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麦子嚼着嚼着就吃完了,而泡泡糖则是吧香精和色素都嚼吃了,再吐出一坨来。

      及夏日,麦田变成金黄,看着煞是诱人,被收割过的地方,就像被剃刀剃过,路上陆续有农户提着镰刀,面带笑容,走到地里,弯腰就割,刀锋与秸秆摩擦发出的“嚓嚓”声,是夏天里一道美妙的音符。

      运麦子回家的农具,叫背架子,背篓是不实用的,一捆麦穗最占空间的是秸秆,最重的是麦穗,背架子正是这样的工具,由井字形的木架为主体,中间部分宽竹篾编成一片,既隔离又透气。再加上一根很长的捆绳,把麦穗左右各一堆码整齐,堆起高高的垛子,绳子勒紧,麦子体积是人的数倍,一个人背着一背麦子,就像一座会奔跑的山。

      收割到家的麦穗经过几个烈日暴晒后,开始脱粒工程,小时候是直接用塑料布围一圈,地上也铺上,然后抱着麦捆击打在长条板凳上,用互相冲击的方式让麦粒从壳中脱出,整个场内麦粒乱飞,地上麦粒和糠壳、碎秸秆一起,再放到风保里吹去杂质,就得到了纯净的小麦了,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但是繁忙劳累中更多是收获的喜悦。

      比起擅长白案的北方来说,我们对小麦的利用十分有限,一是磨成面粉,蒸包子馒头,二是做成挂面,小时候是几乎不在商店买面条的,典型的自给自足,一个冬天吃的都是家里的老面条。

      与很多城里人所认为的土面条更好吃不同,自家种的麦子,面条和面粉都是不怎么好吃的,质地粗,杂质多,筋道差,口感也不好。如果非要说起好来,好就好在纯天然无添加,小麦的香味是真正有的。

      岁月的车轮前行,家乡反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开多年,再返回老家,也再寻觅不到麦子的踪迹了,路边的地多半被建筑楼房占据,那些绿得青春黄得惹眼的记忆,也只有闭上眼睛,还能重现一些破碎的光景。

      确实很久没看到麦子了,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小时候向往的远方,而小时候,却变成了我现在的远方。

                                                                        2019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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