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上那朵未完成的没骨花,无形无痕而乏味,只有它的色彩无穷无尽地漫延,却总在快到尽头的时分又悄悄回来,像一面婆娑着脚步频频回首的脸庞,带着风轻拂发丝的飘摇,在一点一点的远去中偷偷又溜了回来。人们说那是心的颜色,没有人知道这颜色的名字,就像有些故事没有骨架,没有结束。
——花画是界
这是远心讲给浅照听的第二个故事,她无法开口,浅照一天一天读着她写下的心电图,一天一天等着,好像是要等她醒来,又好像想等她离开。
“2015年9月8日,动荡混乱的一天,所幸枕边还有一本泰戈尔诗集,读完还能安眠。很喜欢里面的五句话,可以作为故事的开始,慢慢旅行着。”
“‘The morning wore on and I did not come near you.’早晨来临,而我还没能靠近你。那时候,当我说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你,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很莫名其妙,梦里面好像早已熟识。于是每天早晨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很新的开始,突然间忘记了过去,却又在期待着未来时迷失、慌乱。”
“‘It is a game of giving and withholding, revealing and screening again; some smiles and some little shyness, and some sweet useless struggles.’就像一场游戏,付出而后保留,袒露却又蒙蔽,欢笑过后一缕娇羞,最后的最后总是甜中带苦的挣扎。2015年11月25日,那是一个非常特殊又具有艺术感的夜晚,我好像闯进了梵高星空下的村庄,一个全是画的村庄,只有我一个人的村庄。那时候懵懵懂懂,有一点点痛,可是在那样的寒冷中一切都麻木了,只有星星和眼眸在流转眩晕。像在梦里一样,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恍惚,又好像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天上的星月、路上的车灯、店铺里的笑谈,所有都是静止的,而尽管这样,我依然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只是恍惚。就连逃离路上给爸妈打的电话都如此虚幻,像一颗星星,闪一下,又黯一下,明明看见它微笑着,却永远不知道它想说什么。”
“‘We do not stray out of all words into the ever silent; we do not raise our hands to the void for things beyond hope. It is enough what we give and we get.’永恒的宁静面前,我们雅雀无声;无所期待之后,我们学会放下。给予了,收获了,都足够了。往往察觉到自己的知足的那一刻偏偏是听别人的故事的时候。二十多年听过很多别人的故事,只有在刚刚好的时刻出现的故事会让我突然觉得原来一切都刚刚好,没骨花没有勾勒,丹青随笔中的水落下、晕开,一番舞蹈回旋,声乐停下,然后自然定格。在那以后,抱怨少了,却懂得了欣赏。好像看见若干年后的自己伫足于一幅没骨花前,没有记忆,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有在空白中一滴热泪,刚刚好落在花的根茎上,花儿笑了,一朵淡紫色玫瑰。”
“‘Trust love even if it brings sorrow. Do not close up your heart.’真爱以信、以伤,真心随遇而安、不紧不闭。有一天,佛把我化作一棵开花的树,我开始静静地倾听。佛说,在我所站立的位置,可以听见你的声音,你的言语,你的真诚。我看见玻璃窗里的人们在读书写字,有些偶尔会抬头看看我,或者看看天空,远抑或近,都是心思的路程。而我看不到你,只好闭上眼睛,用心去找寻星语心愿蝉噪虫鸣车水马龙之时唯一可以听见的那个声音。当我终于听见,我知道你在走近,于是开出了一朵花,而后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第六朵……我听到你说,花开的声音好美。我越发努力地让花期久一些,再久一些。”
“‘The heart is only for giving away with a tear and a song, my love.’爱,大概是胡琴弦上留下的夜莺那最初一滴血,和最后一句歌声。我曾以为,这世上只有红玫瑰和白玫瑰,直到有一天,夜莺衔来一枝蔷薇色玫瑰,我才敢相信童话里也有血泪,但依然梦幻。琴弓上的马尾被人剪掉一缕也无妨,认作青丝,系上红丝带,等我白发苍苍,还能念起青年时的史诗,伴着戏剧和歌曲,骑马喝酒走向四方。夜莺终究停下了脚步,胡琴为她奏响战马奔腾,只为这红尘一骑,潇潇洒洒。”
终于有一天,远心醒来了,心电图开始了新的篇章,不枉浅照陪伴的日日夜夜。蒹葭白露,在水一方。伊人想要远行,带着琴音,骑着白马,看苍山洱海,听泸沽日落。太远的故事总在一箫一剑里了无踪影,耳畔的懂得总在一点一滴等着海枯石烂。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但一直都在。一朵悄悄的没骨花,在一片纯白上,花期无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