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孩子

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我和老伴返回了阔别一年多的重庆，住进了那所熟悉又亲切的房子里。

大概是太劳累了吧，去一家“家常菜”的饭馆喝了些酒，倒头就睡，醒来已是半夜。酒渴，披衣下床，咕嘟咕嘟的喝了一气凉茶，再也无法入睡。

我在重庆呆了八年，如梦如幻的许多情景还历历在目，我真的该为这座伟大的城市写点什么，一时又理不出个头绪来。站在喜爱又久违了的阳台上，在夜空下遥望着魂牵梦绕的北国 ，百感交集。人生如梦，人生也如一叶孤舟，在波翻浪涌的时代里，你不能设想自己身居何处，情寄何方。

雨声淅淅沥沥的，这个季节的重庆，总下雨。往年，在安然自若稚气的唐诗背诵中，我总能感受到花落知多少或润物细无声的喜悦，现在，因为疫情没有完全解除，淅淅沥沥的春雨就有了凄苦的味道。

没有了安然自若的嬉闹，心里空落落的，房间似乎大了许多，显得格外空旷。茶几和餐桌上落了好多不知哪里来的灰尘，灯光却贼亮贼亮的刺眼。

忽然想孩子了。她俩早该进入梦乡了，小东西特别爱睡懒觉，明天早晨，那个烦人的老头不会去捏你们的小鼻子，挠你们的脚心，而他听不到你俩关于梦的描绘。一千两百公里之外，在重庆的深夜里，姥爷打开了所有的灯光，从阳台到客厅再到各个房间，走来走去。搬家的时候太匆忙了，有些东西没有搬走，其中有你俩非常喜欢的。我在掂量着，能不能把它们运回广州。同时，我想跟你俩唠一会儿。

墙上挂着一幅安然的大作《蓝鲸》，她的想象很奇特，把湛蓝的大海画成了乳白色，凸现了蓝鲸之蓝。水母、章鱼和金枪鱼们栩栩如生，众星拱月一般在蓝鲸的周围跃动着，灯光下的蓝鲸，宛如游弋在童年的梦里。地板上躺着一只大角山羊，这是自若的宠物。它似乎很生气，不明白为什么小主人弃它而去，不跟它玩了，所以就躺在地上做出耍赖的样子。

来之前，我想过阳台上的花草，一年多的时间里无人照料，应该是荡然无存了。可是让我大为感动的是，你俩栽种的多肉，居然熬过了春夏秋冬，倔强的活了下来，有两棵还蹿出了三条粉色的枝头，枝头上挂满了粉色的花朵。生命，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这架上下两层的儿童床，无论如何是搬不走了，因为它和整个房子融为一体。当年装修时，你们的爸爸一定是煞费苦心，请来了最好的木匠。光滑结实的木料，优美的弧线和直线，让人心里踏实的小扶梯。在我眼里，它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一贯高高在上的安然睡在上层，随和的自若则睡在下层。我也好多次睡在这个两层的儿童床上，大半是为了让你俩早点入睡，讲些胡编乱造的故事。

哦?还有那么多的书！你们的书架里，爸爸妈妈的书架里，姥爷姥姥的书架里，堆满了书。我们搬家时，只挑选了一些自以为重要的书籍，像《史记》《山海经》《西方文化史》一类，可是，书籍哪有不重要的呢?比如《蓝鲸的眼睛》，比如《告小读者》等等，它们就那么无辜的横七竖八的躺在书架里，真的好揪心。

宝贝，你们的画作，你们的玩具，你们的书籍和你们的小床，都见证了你们在重庆的金色童年。人生有一个金色的童年，该是多么珍贵啊。重庆八年，对于姥爷而言，它可能只是沧桑人生中的一些涟漪，一些浪花。对你们而言，它重要的如同茫茫大海上的航标。

趁着有空，我愿意把重庆八年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从一些桥一些路开始，直到翠绿的小区，梦幻的郊外。在接下来的叙述里，你们将会看到，给你们带来愉悦的重庆的山，重庆的水。还会看到，给你们的人生带来重大影响的重庆的学校和老师，我把这些总揽在一个题目里，叫做《重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