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州零散待了大半年,无奈学校在山里,不常去市区。唯有一件事记忆格外深刻。
那天刚从西安到兰州,去走几家亲戚,亲戚家在高铁站附近,我当时住在舅爷家,在城关区。去是坐的公交车,一路颠簸,好在还有座位,看着窗外人车飘渺,倒也不觉无趣。
好像是在西关十字附近吧,车在一个公交站牌停了下来。突然,一个流浪汉和一条狗从后门跳上车来,我当时就坐在后门口,着实被这一人一狗吓得不轻。我现在还记得那人,脏兮兮的长发,胡子也是垂到了下巴,脸上颧骨突出,浓眉高鼻,身上披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而他的那条狗,看上去和他一样落魄,白色的毛快成了黑色,油腻腻的散落在身上。后门的几个乘客显然也是被惊吓到了,司机倒也是负责,看到了这一幕。他把脖子从驾驶位旁探了出来,高声对那人喊到,快下去,狗不能上车!我还在想如此看上去落魄和粗莽的一个流浪汉不知会对司机的话作何反应?他会下车吗?那人却是并不在纠缠,嘴里支吾了一声,然后就又跳下了车,他下车后,对着那条一样脏兮兮的小狗一挥手,那狗竟也乖乖的跟着跳了下去。随即,车门关闭,公交车继续驶向了前方。
有些事即使一时热闹,也终究难以在多年后回想起来细节,但有些事再发生的那一刻你就知道这辈子它都终会刻在你的脑子里,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就像王小波有天早上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妇穿着粉色睡衣在街边倒屎盆一样 ,这一人一狗,我想他们在我这里永远都有一席之地。我常听我姥姥说,如何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疯子,只消看他们的眼睛即可,疯子总是眼神清澈,炯炯有神,仿佛能看到你的灵魂。若以此标准,我想那流浪汉大半精神也不太正常。最让我感慨的还是那条狗。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一人一狗,还能彼此慰藉,彼此依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每每想到这,我都觉得这份复杂的记忆里颇有几分羡慕。不知道谁说过,“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人生而孤独,所为安全感,所为忠诚,所为集体,等等明目复杂的情绪或是事物无非就是想与这个世界建立起一种关联,让人不再觉得孤单。但就像另一首我忘了谁写的诗中所言一样“爱情甜蜜的背后是束缚,友情又总需保持一种无奈的平等,而父母之爱,又死于唯一”。这句话第一次看到是在初中语文课本配套的练习册里,就像“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一般,有些人有些事,终究需要很多年去体会和理解。这几句诗亦如是。现在快二十,才略微体会到一点活着的无奈。
我想那流浪汉是不幸的,或许出于什么无奈的原因沦落至此,遭世人白眼,只能靠他人食弃的糟粕为生;我想那流浪汉也是幸运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小东西天天陪着他,想必也不会夜里一个人在兰州的寒风里忆想往事偷偷哭泣。我又想起了前些日子颇火的在地铁上突然掉眼泪的那个男人,这个十几亿人的国家里有太多美好,京城富饶如斯,锦城云乐千年如一,但没人在乎你在北京的小盒子里睡得好不好,亦无人知晓巴山夜雨浇在断肠人身上有多凉。我有句戏言,人生在世三万天,使人听此凋朱颜。除了少数在天命圈里的幸运儿,大多数人一生终究是少不了心酸和无奈,不如多一份宽容,对自己也对此时此刻的可怜人。
我总是有些后悔,那天没能做些什么,我不能让他们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我至少可以让他俩饱餐一顿,但现在说什么都像是伪善,毕竟那天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希望以后还能再见,了了这份遗憾。愿这俩老哥安好,日有酒肉果腹,夜有草庐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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