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果没有理解和尊重，就可能成为牢笼

陪伴孩子加上我个人的工作，让我周末极其繁忙，以至于昨晚9点半的时候，还在编辑七渡花开的公众号文章。

我通常10点就要睡觉的，因此临近10点的时候，我急急忙忙地进浴室准备洗澡，这时候，可乐跑到我身边，用请求的声音说：“妈妈，我晚上想和你们一起睡！”“四个人睡会很热的。”我说。“妈妈，你可不可以想一个办法出来？让我们四个人睡一起不热的办法。”我赞叹他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于是说：“好的，妈妈想想……我要洗澡了，你先出去。”等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打算开空调四个人睡时，听见爷爷拉着可乐的手说：“四个人睡太热了，你和爷爷睡，小孩子要听话……”我看到可乐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有抗拒地跟着爷爷进了房间，因此也就没再坚持自己的决定。

等我们都睡下来，嘟嘟和霖相继进入了梦乡，我给他们盖好被子，也准备睡的时候，隔着房门，我听到隔壁房间可乐爷爷呵斥可乐的声音：“你怎么还不睡呢？你在干嘛？”声音有点大，带着愠意。我正想去隔壁看看，可乐推开我的房门进来了，我能感觉到他的动作怯怯的。“儿子你怎么还没睡呢？你还是想和妈妈睡是吗？”我边说边腾出位置，让他躺在我身边，然后给他盖上薄被子。躺了一会儿，担心他热，我习惯性地摸了下他的脖颈，结果我摸到了他的眼泪。我心里一惊，心想：“这孩子在默默流眼泪呢！”“儿子，你怎么了？是因为妈妈没让你和我们一起睡，所以你觉得不开心吗？”他摇了摇头，继续淌眼泪。“那是你心情不好吗？”他点了点头。“心情不好，想哭就哭。”我一边说一边摩挲他的后背。他哭得更厉害了，但是无声的呜咽……哭了好一会儿，他越来越翻来覆去，显得更不安了。“妈妈带你去阳台上哭，好不好？”他点头同意了，并且站起身来。我带着他来到客厅。奶奶黑着灯，正坐在沙发上刷抖音，看到可乐在哭，忙不迭地说：“可乐怎么了？怎么在哭？哭什么呢？和奶奶去睡觉吧！走吧，奶奶带你去睡！”可乐赶紧往阳台上走，我给他搬了一张凳子，他坐下来继续流眼泪。

“儿子，你可以大声地哭出来！”我看出他在压抑，想要让他把所有的情绪都通过哭声宣泄出来。他边哭边抖动着瘦弱的小肩膀，我一边陪伴他一边想：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即使六岁的小孩都有那么多波涛汹涌的情绪……无忧无虑并不总是孩子的标签。

他哭了好一会儿，然后隔着阳台的玻璃门向里面房间望觑了一眼，哽咽着说了一句：“爷爷——”就没在往下面说下去了，继续流眼泪，那神情仿佛担心自己说的内容被爷爷听见一般，我于是把玻璃门关严实了，然后问他：“爷爷怎么了？”“爷爷——”他说完这句，哭得更加伤心了。我大概猜到了他哭泣的原因。“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和爷爷睡，爷爷生气了？”我试探性地问，因为我知道爷爷最喜欢他，把他放在心里第一的位置，但是在生活中，我也观察到，当爷爷的爱没有换来可乐对等的爱的时候，爷爷就会因为受伤而露出失望、“真心喂了狼吃”的冷漠表情。

可乐点了点头，哭得越发不可自控了。“傻孩子，爷爷生气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能爷爷今天心情也不好。”我开导他。“你不需要因为爷爷生气就自己内疚，你想要和妈妈睡，不想要和爷爷谁，这是你的感受，你尊重你自己的感受没有错的。”我继续安抚他。

可乐这个孩子虽然才六岁，但是他非常重视家庭，对爷爷的情绪和感受尤其在意，因为爷爷常常在生活中眼里只有他，对他的一切需求和愿望都投注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但同时，当这份爱没有被可乐珍惜和对等回报的时候，爷爷的失望也同样沉重地压得可乐透不过气了，因此，尽管可乐是一个很自我的孩子，但是在爷爷面前，他也没办法完全做自己，当他的需求和爷爷的期待不一致的时候，他会因为担心坚持自己的需求会让爷爷失望，而爷爷的失望会让他心里难受，为了逃避这份难受，他会勉强自己去做爷爷希望他做的事情，但同时他自己内心又有冲突……我非常理解可乐的处境，也明白带着期待的爱虽然伟大，但同时也充满了限制和压力感。作为母亲，我有责任在生活中引导可乐忠于自己、去做自己，即使身上压着沉重的爱，都要有能力挣脱那束缚的部分，表里如一地做他自己。不然，他强烈的家庭责任感，很可能会让他越来越迷失，以至于陷入无法做自己的无奈中。

我想到这些，既对他充满了同情，又对爷爷充满了怜悯……人这一辈子，终究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不然，迷失的就不仅仅是自己，极可能让自己所爱的人也处于迷雾当中。

可乐是一个理解能力非常强的孩子，虽然我说的东西有时候超乎他的年龄，但是他往往都能够get 到点。在我说了关于爷爷的那些话后，他很快就止住了哭声，恢复了平静，然后示意我带他去睡觉。

我们经过奶奶房间的时候，奶奶还在玩手机，一听到脚步声就大声叫唤可乐：“可乐，和奶奶睡，这么大了还和妈妈睡……和奶奶睡，快过来！” 可乐沉默地走过奶奶的房间，一声不应。

此时，夜色已浓，万籁俱静，可乐躺在床上很快就发出了酣睡的呼吸声，而我却在静夜里思绪万千。

爱，如果带着交换的期待，就可能成为失望的种子。

爱，如果没有理解和尊重做基石，就可能成为牢笼。

爱，如果带着不纯粹的动机，就可能成为让人迷失的浓雾。

Lisa的摄影’

写于2022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