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下）
夜幕悄然而至，快到七点的时候，我们在某个不知名的“服务区”停留下来，这个所谓的“服务区”连上卫生间也要收费，一次两块，真是黑。司机停车下来休息一小时，我和表哥蹲在角落里，像《平凡的世界》里等待包工头上来挑选的出卖力气的人一样。
“服务区”里有一个食堂，食堂门前有一个小小的摊子。这摊子是用两张长凳和一块红木板搭建而成的，上面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些零食，有我年少时最喜欢的辣条、方便面以及小根的火腿肠。这让我想起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离家很远，中午不能回去吃饭，父母就会给我一些零花钱，在三年级之前物价还很低，那时候两毛钱就可以吃一碗份，到后来物价就涨得很快了，要两块钱才能吃一碗。
那时候父母每天固定给我一块钱，路上就有小卖部，原本留到中午花的钱，早上还没到学校就花得一干二净，大都是买了冰激凌和辣条，父亲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我们带一点小零食，大都是辣条、方便面之类的。
人长时间吃一种东西，总是会腻的。小时候家里很穷，零花钱给得少，很多想吃的小东西都不能吃；上了高中就不那么拮据了，零花钱也给得多，便把小时候眼巴巴看着别人的吃的东西一次性吃了个够，后来就腻歪了。就像是吃泡面，一袋吃不饱，两袋吃不完。
我去摊子上买了两根火腿肠，递给表哥一根，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烂在嘴里，味道一般，淀粉放得过了量，几乎吃不出肉的感觉，想来也是，如今物价飞涨，一根小小的火腿肠若是放多了肉，就要倒贴了。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从来都只有挣钱，没有亏本的买卖。
在这个四下漆黑的“服务区”里休整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又继续出发，往贵州赶去。中午的时候排队站得很是疲倦，我耳机里放着歌也睡了过去，后来被隧道里的光晃了眼，就醒了，此时已是凌晨1点，车里的人大都睡得昏昏沉沉，司机也未曾开灯，所以车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从“服务区”出来就一直听着歌，直到现在醒来耳机里依旧发出声响，戴久了耳机，忽然觉得耳朵略微疼痛，便摘了下来，借着手机屏幕里微弱的光线塞入怀里的背包里了。再抬起手机来准备玩一会儿时，手机的电量已经到了红线之下，即将关机。我从背包里掏出表哥的充电宝来，预备给手机充下电。
在深圳的时候，我和表哥一人在旅社门口的手机电里买了一个充电宝，我的花了八十块大洋，我们昨晚都充满了电，没想到这个充电宝是个歪货，才给手机充了一会儿电就没电了，果然杂牌的东西都不靠谱，可惜了我的八十块钱，无法，就当喂了狗吧，也给自己一个教训。
我们在3点的时候又在一个服务区停下了，这个服务区算是大型的，收费也比较标准，至少上卫生间是不用交费了，而且里面的设施也比之前经过的那个所谓的“服务区”好上太多。因为是晚上，所以大厅的门上了锁，里面乌漆嘛黑的，倒是旁边的小店里灯火通明，似乎是24小时营业的，只是苦了上夜班的人。小店里规规矩矩得摆放了一些货架，食物和水一排排地码过去，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放眼望去，似乎看到一张张散发着清香的人民币，令人十分愉悦。
我百无聊赖地蹲在梯坎上看手机，已经深夜，没有什么人联系我，只有父母早先打来的电话。人越长大就越孤单，你发现周围的人都带上了面具，时时刻刻以一张微笑的脸面对别人，但谁不知道他心里的苦，那些积攒了很久的心事，不知该朝谁说？有谁又愿意停下脚步来倾听呢？毕竟大家都很忙，平日里为了生活四处奔波，闲暇时只想躺尸。
有时候我真想砸了这个手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深山老林里，建一个房子，不用太大，能住下自己就行。在门前围起来一个院子，种上蔬菜和粮食，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从此与世隔绝，不染尘世，默默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生死有命，默默地老去。
司机在吆喝着让众人上车了，一群来自四处的人儿朝着车上走去，坐在冷冰冰的座位上，只为了回家，去看一看扔在家里的熟悉又陌生的孩子，去拜访一下散居在四处的亲戚朋友，这是他们一年中难得的闲适的日子，也是他们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很短暂，但充满了希望。
大巴停的最后一个服务区，在广西靠近贵州的边界，那里风景还可以，对面就是大山，只是基础设施较为简陋，停车场也还是泥地，幸好那天不曾下雨，不然众人的鞋上恐怕都要沾上稀泥。清晨的薄雾笼罩了四周的山峦，使他们看起来像海市蜃楼一般，似乎离我们很近，但其实又很远。有句老话说得很应景，叫“望山跑死马”。
时间悄悄地从指尖溜走，我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家乡县城的汽车站，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公交车，熟悉的售票厅，连卫生间旁的树的位置也不曾改变。
我和表哥下了车，顿时瑟瑟发抖。广东的冬天还是比较温和的，出发那天又是大太阳，二人都没有穿厚衣服，刚下车就被寒风吹得哆嗦起来。还好我比较机灵，来的时候预先考虑到这种情况，没有把全部的厚衣服都塞在行李箱里，拿了一个袋子装着一件冬装，就放在大巴上的行李架上。我赶紧从袋子里拿棉袄出来穿上，上半身顿时很暖和了，只是下半身还是很冷，因为我从高中开始就没有穿秋裤的习惯了，下身就穿了一条薄薄的休闲裤，寒风迎面吹来，感到一丝丝的凉意，直上头，脚也冻僵了。
贵州的冬天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虽然冷，但是内心感到很温暖，毕竟自己的根在这里。我们出了车站，准备去找表姐，也就是表哥的亲姐姐，让她给我们接风洗尘。二人忍着严寒，沿着街道走了下去，周围火锅店的锅里正冒着热气，驱散了这萧瑟的风。
在县城逗留了几个小时，直到中午二人才去了汽车站，我辞别了表哥，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慢慢地往家里赶去。在家乡小镇的街道上，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中年男人正在那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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