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诡话:鬼打墙

作者: 老六演绎 | 来源:发表于2020-06-13 09:53 被阅读0次

    (二)鬼打墙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末。

        九月初的一天午后,在月荷苑小区二期工程的施工现场,工人们都刚吃过午饭,各自找阴凉地方休息。项目部的简易房里,老梁正在给另外两人安排工作。老梁是项目经理,40来岁,长得身高体壮的,别看他总是出入工地,却特别爱穿白衬衣、黑西裤配黑皮鞋,显得那么干净利落。他上午一直在公司开会,吃过午饭才到工地的——公司里的伙食自然比工地上强多了。

        “小刘啊,下午趁着天好,抓紧把2号、3号楼那点没浇的圈梁浇完了(指现浇混凝土),你多盯着点!”老梁对着一位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吩咐,年轻人答应一声,拿着图纸、安全帽推门出去找工长安排这事了。他叫刘小乐,土建施工员,精明能干话不多,是老梁的得力干将。

        老梁抽了口烟,转过身对另一位三十来岁的小伙子说到:“小吴你这块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反应,可别耽误。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小吴名叫吴阳,长得瘦瘦高高的,挺白净,脾气特别好。他是资料员,很少到施工现场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项目部里工作,负责各种图纸、设计变更、洽商记录等等资料文件的管理。听老梁这么问,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文件说道:“这些是刚才整理好的,下午抽功夫我得报到建委去,到是没有其他问题。”

        老梁“嗯”了一声点点头,他很了解吴阳,这是一个做事细致严谨的人,性格非常沉稳,不然资料员这种繁杂的工作是很难胜任的。吴阳跟着老梁跑了多个工地了,深得同事们的信任,老梁虽然很满意他的工作,却也觉得这小子总少了点阳刚之气。

        吴阳坐到办公桌前,摊开纸笔开始工作了。老梁站边上看了会,手里的烟抽完了,就打算出去,无意中眼睛一瞟,发现了新大陆:“哎小吴,你这脖上的几条红印子是怎么回事?”

        吴阳下意识抬手在耳朵下面摸了摸,说道:“哟,这儿吧?您看,您要不说我都没注意,我估计吧……是昨天……”

        吴阳正在编词呢,老梁立马打断了他:“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猫抓的,对不对!”说罢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坏笑。

        “咳,您这是说啥呢?指不定是在哪蹭了了下!”吴阳连忙解释。因为隔三差五他的胳膊上、脸上、脖子上就会出现一些小伤痕,而“猫抓的”这种说法用的次数最多了,当然这些都不是事实,所以他显得很尴尬,原本白净脸一下子红了,一直红到脖子上,连那抓痕都不那么明显了。

        “行啦,还跟我这儿装?说吧,你又怎么惹着弟妹了?”老梁准知道又是两口子打架了,而且据他所知吴阳是个“妻管严”,受媳妇“压迫”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每回打架受伤的永远是吴阳。

        “也没什么大事,昨天下班不是咱们开会来着吗?回家晚了呗。”吴阳小声吐露了实话。

        “也没耽误多长时间吧?一个多小时?这就至于吵一架?”老梁觉得难以置信。

        吴阳叹了口气:“别提了,昨天刚好是她生日,她就说平时都不开会,非得赶她生日这天开这鸟会,火气老大了。”

        老梁想乐,强忍着说:“那你没跟她解释一下,昨天不是大老板到现场了吗,咱们都得陪着呀,这种情况一年能赶上几回呀?”

        “您又不是没见过我媳妇,她那脾气太急,我不跟她解释吧,她就说我没把她当回事,我想解释吧,她又说我强辞夺理。这么着,越说越呛火,就这样了呗!”吴阳说着又指了指脖子。

        “哈哈哈,”老梁终于笑了出来,“你们俩呀,小打小闹就没断过,你也是,太惯着她了,大老爷们也不能总这样是不?”

        这话不只一两个人跟吴阳说过了,可他终究是性格使然,在媳妇面前永远拿不出爷们气概来。所以他只是“嘿嘿嘿”干笑几声,算是接受老梁的建议,接着干着手里的活儿。“行啦,你先忙吧,我到现场转转去。”老梁说着从铁皮柜子里取出安全帽戴在头,推门出去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老梁回到了项目部。吴阳正在把一叠叠整理好的文件放到公文包里,看到老梁进屋了就说:“头儿,我这就去建委了,手里活都弄完了,从建委办完事我就直接回家了,要是有什么别的事您就呼我。”

        老梁先是嘿嘿一笑,抬手看看了表说:“嗯,你办事我放心,没事早点回家陪媳妇呗。想着把车票留着,回来给你报销。”

        “不用了,我还是骑自行车去吧,省得等车麻烦。”吴阳边说着边拎起包往外走。

        “又骑车?这一去就得蹬个把小时,你不累呀?”老梁直皱眉头。

        “没事,习惯了,还锻炼身体呢!”吴阳边说着边出了屋。自行车就在屋外背阴的地方放着呢,他把公文包往前车筐里一丢,跨上车子,轻快地骑出工地往建委方向驶去。

        建委在县城里,距离月荷苑项目工地有十公里左右的距离,吴阳去报送资料绝大多数都是骑自行车去,按他的话说,坐公交车还要等车,走走停停并不快,而且下车以后还要走一大段路,不如骑车方便。吴阳喜欢把时间提前规划好,像今天这种情况,他到建委办完事再骑车回家,六点之前就能到家,比平时下班还要早一些。

        吴阳骑着车子在路上飞驰,两边的房屋、树木依次被他甩在身后。九月的天气暑气未退,正巧今天天气晴好,气温略高,他的额角渐渐渗出汗来。这时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吴阳一拐车把,把车从公路驶入了这条小路。这其实并不算是一条路,确切地说是一条渠坡,只是相对平整、宽阔罢了。他经常这么走,因为这是条近路,可以节省十多分钟时间,另外这条渠相对于公路来说还是窄小的,不可能有汽车通过,行人也是少的,很清静。渠两侧都是庄稼地,而渠边种着高大的杨树,茂密的枝叶把头顶上的天空都快遮严了,只有少量的阳光能够穿过枝叶的空隙照射进来,在这渠坡上形成点点光斑,风儿吹过枝叶摇摆,这些光斑就欢快地跳动起来,像是舞台上的灯光。吴阳喜欢在这里穿行,尤其是像这样的天气,完全不用担心被太阳晒到,偶尔会有两旁草丛中传出阵阵虫鸣,能让烦躁的心安静下来。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走这条四、五里长的捷径,因为这条路中途会经过一片果园,而在果园和渠之间是一小片坟地,有十几个坟头错落在那里,有的人怕晦气,宁可绕路也不会走这里的,而吴阳是不在乎这些的,他早已轻车熟路。

        眼看快到果园了,前面出现一群羊,正在渠两边吃草。羊这种动物最傻,不懂得避让的,哪怕是汽车开到眼前不停地按喇叭,它们还是会慢悠悠地从车前通过。吴阳让车速慢下来,怕撞到羊。他看到前面一棵树下坐着一个老人,应该是就是这群羊的主人。老人身穿蓝布裤褂、劳动鞋,头上带着顶草帽,怀里抱着一条鞭子,正靠着树悠闲地抽烟,看到有人过来,他直了直身子朝羊群看了一眼,认为自己的羊并没有挡路就又靠在树上了。

        吴阳索性下了自行车,推车穿过羊群,走过放羊老人的身边时,老人忽然抬起了头,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妥,盯着他看。吴阳并没有留意这些,蹬起车子要走,老人从背后喊了一声:“小伙子,知道前面有块坟地不?”

        吴阳一愣,把右腿又从车上迈了下来,回头应道:“知道啊,不就在前面吗,怎么了?”

        老人皱着眉头说:“以后别从这儿走了,这块地方阴气太重不干净,容易撞邪!”

        “那您不也是在这儿放羊,待了老半天了,您不怕吗?”吴阳不信这些,反问老人。

        老人似乎并不想解释,半开玩笑似地抬手一指:“我这儿有这么多羊呢,阳气重,没事!”可是他的表情依然严肃,不像是强辞夺理。

        吴阳想笑,心里暗道:“你那是膻气重吧?少糊弄我!”所以他没往心里去,对老人说道:“那我一个大小伙子更没事了,谢您提醒,我还有事得走了!”说着,抬腿上车,疾驰而去。老人望着他的背景,喃喃道:“话是这么说,可你这娃子比得了旁人?怕是受不住这阴气吧……”

        到了建委,吴阳楼上楼下跑了一遭,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前前后后才用了半个多小时,他看了看表,还不到五点,与他预想的时间差不多,六点前肯定到家了。

        吴阳骑着车子往回走,可出了建委大院才二、三百米就觉得这车子越蹬越沉重,低头一看:倒霉了,车子后轱辘没气了。他赶紧跳下车,一边慢慢往前推动车子一边弯着腰看察看车胎有什么问题:啊,原来是扎了个钉子!他直起身子长吁了一口气,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没办法,先找个地方修车吧!他推着车子往前走,眼睛不住地左瞧又看,想尽快找个修车铺,可事与愿违,走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他向路人打听,得知附近根本没有修车铺,倒是有个修车师傅常在南关附近摆摊,从这里到南关还得走上三、四里路,他心里觉得丧气极了,看来今天绝不能准点儿到家了,回家之后媳妇又该跟自己吵架了吧?他开始有点担心了,甚至后悔不该听老梁的话,坐车来不就没这事了?

        当吴阳垂头丧气地找到那个修车摊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了,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修车的师傅已经收摊了,各种工具都已经装到了他的三轮车上,人家也打算回家吃饭了。吴阳连忙上前把师傅拦住了,求师傅帮忙,不然回不去家了。这位师傅开始是很不乐意的,说实话他生意好得很,根本不在乎多挣几块少挣几块,再说忙了一天已经累了,现在只想早点回家吃饭休息,奈何吴阳苦苦央告,拉住三轮车不让走。师傅被求得没办法,这才答应修车。

        修车师傅五十来岁年纪,胡子拉碴地,他叼着烟,把工具箱从三轮上又搬下来,又拿出板凳坐下,开始给吴阳的车补胎。他脸上带出不情愿,任凭吴阳表现得多少焦急,依然慢条斯理地扒胎、试漏、补漏、上胎……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修好了。

        “弄完了,三块!”师傅冲着吴阳说,然后开始收拾东西,似乎给不给钱已经不重要了,他可以下班了。

        吴阳掏了钱递给师傅,道了声“谢谢”,急忙骑上车子往家走。此时红轮西坠,太阳在西面的天空中还露着半张脸,他心急火燎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希望能早一点到家。

        驶出县城以后,天已擦黑,路上的车辆渐少,大部分都点亮了车灯。又骑了十几分钟,吴阳来到了那条近路的岔路口,那条渠坡望进去比马路上要暗多了,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而且明知从这里走的话还要经过那片坟地,他心里难免也有点发怵,可是他只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驶入了近路,因为他觉得这么几里路猛骑一阵子很快就冲过去了,能更早地回到家里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第二天早上,天还蒙蒙亮,一位放羊的老人赶着羊群沿着渠坡走了进来。老人抽着烟,肩上挎个帆布包,怀里抱着鞭子,哪只羊不听话乱跑,他就用鞭子轻轻抽它一下,让它回到队伍中去。往常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从这里走的,可是今天例外,因为老人走着走着就看到那片坟地里似乎有人在走动。他觉得有些蹊跷,以为是盗墓的,紧走了几步,等他走近一些才看清,原来是个人骑着自行车在那里转圈子,而且骑车人就在这时好像没了力气一样,身子晃了两晃就倒在地上了。老人立刻觉得不妙,快步奔了过去,到了切近,只见一个小伙子趴卧在自行车旁一动不动。老人是个有些经验的人,二话不说,挥起手中的鞭子抽起了响鞭,“啪啪啪”三声清脆地鞭响过后,再看那骑车人似是被惊醒了一般,用手肘撑着地,把头抬了起来,但却没有力气站起来。老人一眼就认出是昨天下午在这里遇见的那个小伙子,此时已是面似黄钱、唇如靛叶,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灵光。老人叹了口气,嘴里念道:“告诉过你了,你不听呀,还敢大晚上的往这走,不要命了?”说着,从肩上摘下帆布包,里面装着香烟、手纸和保温杯,他把保温杯拿了出来,这里面是出门前沏好的热茶。老人一手托着年轻人的头,一手拿着杯子给他灌茶水,几口热茶下肚之后,只见他混身猛地一颤,鼻中哼了一声,再看脸上才出现了一丝血气,眼睛也有了些光泽。老人见他缓了过来,就搀扶他慢慢坐了起来,把保温杯递到他手上让他自己抱着喝,转过头再看那自行车,也是骇人:原来这小伙子一直围着这几个坟头转,估计是骑了一夜,车轮在地上轧出一个圆形的半尺来宽、半尺来深的沟!老人咂咂嘴,知道这明摆着是遇到鬼打墙了,也该着这小伙子命大,要是再有个把小时没人发现他,非死不可。

        老人反复询问这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住哪,可是他有些神志不清,只说出了名字叫吴阳,就再也不回答老人的问题了,一边哆嗦一边念叨着:“我得回家……”老人没办法,只得动手去翻自行车上的那个公文包,又在吴阳身上摸索了一番,想得到更多的信息,果然,在他腰间摸到一个BP机,摘下看了看了,有二十来条寻呼信息来自同一个人,老人琢磨着这个发寻呼的人应该就是他的家人了。

        老人把自己的鞭子和包都扔在地上,装好那个BP机,伸手把吴阳从地上拽了起来,眼看他连路都走不利落了,老人索性连搀带架地把他往外拖,累得满头大汗,好歹把他弄到了公路上。老人歇了几分钟,又架起吴阳向南走了百十来米,路边是村头的一间小卖部,砸开了门,跟店主借了电话,这才算联系上了吴阳的媳妇。

        吴阳的媳妇艳子这一晚上也没合眼,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她还想着,自己老公是长了出息了,这么晚了不回家还不打声招呼?回来非得把他撕巴了!可眼看都过了12点了,还不见人回来,这期间她打了二十几个寻呼也不见回应,她心里越来越慌,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她不敢往坏处想,可又一时没有什么主意,只能这么熬到了天亮。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清脆的铃声让她打了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无,抓起听筒,得到了让她又惊又喜的消息:吴阳确实出事了,不过还好被好心人救了。

        艳子打车来到那个小卖部的时候,好心的老人和店主人已经给吴阳灌了些姜糖水,让他出了身透汗,神志也明白些了,能说句整话了。老人对艳子说:“闺女啊,别的话不说了,先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另外我跟你说,他可是碰着脏东西,受了点惊吓,回头可得请人给瞧瞧。”艳子对两人千恩万谢,老人直摆手:“赶紧去吧,我这还一群羊在地里没人管呢。”说罢转身走了。店主人帮着艳子把吴阳扶上了出租车,直奔县医院。

        吴阳在医院住了一天半,医生诊断他的身体并没有大的问题,主要是受了风寒,输了一天液,又开了些药,第二天下午就让他出院了。回家以后吴阳给老梁打电话请了假,就在家养病。说也奇怪,过了两天他身上没有什么发烧感冒的症状了,可就是精神不佳,总是觉得困,白天黑夜总是睡觉。艳子想起放羊老人说的话,就带着吴阳到了邻村去找一位“香门”的高老太太,求她老人家给破解破解。高老太端详了吴阳一番,右手戟指,在他的头顶上方左三圈右三圈的划弧,口中念念有辞,接着又在他后背上上下下拍了几掌……几番操作之后,高老太表示已无大碍,然后她又取出一张符纸,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一些符号,嘱咐艳子回家以后当夜子时把符纸烧了,把纸灰用温水冲开给吴阳服下,则万事皆休。两口子连连称谢,临走时,高老太又单独对艳子轻声交待了几句,艳子频频点头称是。

        要说这高老太太果然有些手段,吴阳自回家当晚喝了符水以后,果然第二天就精神多了,又休息了两天身体完全康复后,就回到工地上班去了;而艳子从高老太太家回来以后也似变了个人一般,一改往日的泼辣性格,对吴阳不再像以前那样严苛,反而方方面面都照顾得体贴细致,家里有什么事不再是她一人说了算,而是跟吴阳有商有量的……以至于吴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媳妇还会有如此温柔贤惠的一面,他明显感觉到家庭地位的上升,人也变得越来越有自信,家里家外有个大事小情的他也能做主了,总之他活得越来越爷们了。吴阳一直认为是由于这次自己出事差点没了命,让媳妇感到后怕,所以越来越珍惜自己了,而实际上他的感觉也对,也不全对:那天高老太太对艳子道出了玄机,他们两口子是典型的阴盛阳衰,女人太强势使得男人少了阳刚之气,路经至阴之地,这才容易被邪祟缠身,遭了这次鬼打墙。艳子觉得老人家讲得有道理,深以为然,但是让艳子本性发生大变的最重要的原因却是高老太的那句话:你老公那天八成是被哪个狐狸精或是横死的小媳妇看上了……

    写在后面:男女在家庭生活中都有相应的责任和义务,认清自己的位置、端正自己的心态是夫妻和睦、家庭和谐的关键,如果某一方想行使更多的权力或者对另一方进行更多的管制,日久年深必将造成夫妻不睦、阴阳失和,此时来自于外界的任何干扰都有可能是家庭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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