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有一个院子,它是爷爷家的院子。
说是爷爷家,其实并不是亲爷爷,而是按照家族中的辈分叫他爷爷。因为并不是亲爷爷,去的时候并不多,但每次去我都很喜欢,每次去都激动不已。
那个院子很大,中间有一个花坛,斜对着正屋门口。正屋是二层小楼,一楼三间,二楼两间。我们华北平原农村地区很少有二层小楼,爷爷家的二层小楼在我们当地极少见。这大概是我仰望那个院子的原因之一。
后来,二楼不常住人。我记事起,二楼就养了很多鸽子,经常有鸽子咕咕叫着飞进飞出。我隐约觉得那鸽子的声音很好听,至于为什么好听,当时却说不出,上了大学在文学课上才明白鸽子的声音悠远,听得人心里平和宁静。只要经过那个院子,我都会特别留意聆听那些鸽子的声音。
那时候,我常常和父母一起在田间地头割草,播种,施肥,浇水,翻耕农田,我家有两块地距离爷爷家的院子很近,每次到那两块地劳动,我都很期待,即使远远地看看那个院子,心里也会有宁静的感觉。
院子中间有一个花坛,春有嫩芽,夏有月季,秋有红叶,冬有冰霜。花坛是用简陋的砖砌成的,砌成菱形,四周扎着高高的木篱笆。花坛旁边有一处井水,还有一块废弃水泥板做成的台子,台子上放着脸盆毛巾什么的,夏天天气热,从外面回到家,洗把脸,清爽无比。
这个小花坛处处见出爷爷生活的用心。
爷爷是老师,写得一手好字,那一带的知识分子有着扎实的专业知识,他教过我语文,那几年我写作文总是很认真,常受到爷爷的表扬。
从宗族关系来看,我们家和爷爷家关系有诸多恩怨,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听他讲故事,喜欢去他家的院子。
他会让我们班同学去帮他干农活,然后给我们做一桌子菜。这种隆重的待遇让我感受到被尊重被看见,这种感觉在我的家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家,无论我做了什么,连唯一能有存在感的生日从来都是被遗忘的。父母忙着几口人的温饱已经极为不容易,无暇看到温饱之外的其它,比如吃饭需要一张饭桌,而不是席地而坐,院子里需要几棵花草,而不是任由杂草生长。
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院子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那个院子是生活,而我家是生存。
有些人天生就有美的眼光,在那些贫穷的日子里,依然不忘墙角里开出的一朵小雏菊。那种去菜市场买菜,不忘了买束花回家的生活的样子大概正是我生命中缺少的吧。
那个院子就像一粒种子种在我心中。它唤起了我对生活的美好期待,常常让我期待未来生活的样子,唤醒那颗爱生活的心,让我期待未来,让我感受到生活不是仅仅吃饱,还需要点别的东西,而不是停留在生存线上努力挣扎的狼狈不堪。
我非常感谢那个院子,它就像是我生命里出现的一道亮光,在我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里,那个院子给予让我一些温暖的时刻,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力量,这份力量让我至今想起温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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