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某市的一家传染病医院,新冠肺炎爆发时,临时成了收治这类病人的定点医院。在那些日子里,医院里里外外忙碌,紧张,有序。那是阳历二月初,一条大黄狗就尾随着它的主人来到了这里。主人是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头,姓吕,人称吕大爷。吕大爷被送到了这里,这条黄狗当然不能随主人一道进去,就坐在了医院大门前稍偏的走廊里。
它就一直守在了这里。
每天从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极多,它都要努力辩认着,但一直没有等到吕大爷出来。于是,它就这么坐在这里硬生生地等下去。有时,风大了,它便寻一避风的角落;雨大了,它往走廊里边靠一靠。有时,它也出去找点吃的,但一会儿它就回到这里,它生怕吕大爷走了,它错过了。
吕大爷却一直没有出来过。
黄狗就一直等在这里没有走。
那些日子,大家都非常忙,忙得头昏,谁也顾不上一直守护在这里的大黄狗。过了好多天,这家医院的新冠肺炎患者最终清零了,吕大爷也没有从这扇大门里走出来过,黄狗也确信它没有错过,主人身上的味道它太熟悉了。
医院里的人一少,这条狗就令人瞩目起来。
医生们护士们天天上班,天天看见它坐那里,似乎在等它的主人。“这是谁家的狗狗啊?怎么天天都在这里不回家?”
“是呀,都两个月了,它还在这里。”
一些病人也对它产生了好奇心。他们猜测究竟这狗是怎么一回事。“没准是闹新冠肺炎时就来了,主人死了,狗狗不知道?”
医院的陈院长也知道它了,他围着这条黄狗看了一圈,黄狗立刻站起来,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位穿白大褂的男子,戒备着,朝他发出小声的呜呜声,示意他切勿靠近。
他让人查一查,这条黄狗的来历。
终于查到了,二月四日这条狗就一直驻扎在这里,它肯定是在等人。但究竟是谁家的狗呢,确实找不到它的主人了。
这天,天气阴阴沉沉的,下着小雨,狗像往常一样趴在走廊里,突然它竟汪汪地叫起来,这是这几十天来它第一次叫,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开进了医院停车场,黄狗嗖地一下蹿出去。车停下了,车门打开后,下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狗汪汪地叫引起了他的注意,该男子却是吕大爷的儿子。吕先生当然认识它,黄狗对吕先生也极为热情,不停地摇着尾巴,一下子跳起来,吕先生赶紧抱住它,呼唤着:“阿黄!阿黄!果真是你,傻阿黄,你怎么还在这里等啊?”
这时,陈院长走出来,见此情景,已明白了几分。“你是这条狗的主人?”
吕先生走过去,望着这家传染病医院,口罩遮住了他面部的大部分轮廓,他解释说:“两个月前,我父亲感染了新冠肺炎,当时送来时,这条狗也跟着来了。后来我父亲病情加重,随后就去世了。再后来就上殡仪馆火化了。这条阿黄它不知道,以为我父亲还在里面,就一直守着,直到现在!”
陈院长听了,叹了一口气,旁边看的人也唏嘘不已。一个中年男子说感慨地说:“这是条忠犬啊!”
吕先生说:“父亲去世以后,这条狗也失踪了,找不到了。父亲在世时,父亲在哪,它就跟到哪,形影不离。母亲在家里也想它。听人家议论,说这里有这么一条狗,描述得与我家阿黄差不多,今天我开车过来,就是过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果然是阿黄!”
阿黄跟着吕先生上了车,目光却依然瞅着医院大门,朝吕先生看看,又呜地叫了一声。吕先生说:“我爸已经不在了,回去看吧!”
两个小时以后,吕先生带着阿黄来到了一个公墓,最后在父亲的墓碑前停了,墓碑上镶嵌着吕大爷的遗像,吕先生指指墓,说:“他已经安葬在这里了,阿黄!”
阿黄盯着墓碑上的遗像看了一会儿,仿佛明白了,它凄凉地叫了几声,低下了头,末了它的头伏在墓上,犹如依偎在主人的身边……
吕先生的母亲孤独地坐在乡下的一个院子里,旁边坐着同样也思念男主人的阿黄,这条正值壮年的狗这几日消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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