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A萌迪
爷爷与花
当我开始静下心来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爷爷已经在隔壁的屋子里酣然入睡。
从什么地方说起好呢，听爷爷讲，在他八岁的那年，没有了爸爸，妈妈改嫁了，新家那边不要他，家里的地也被亲戚分了，八岁的娃娃几乎一无所有，开始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
为了生存下去，爷爷去了一户人家干活，放牛，以此讨口饭吃。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几个年头，直到十几岁的时候，爷爷遇到了奶奶，奶奶也是个孤儿，爷爷说省吃俭用攒了13块钱娶了个媳妇儿，真好，自此有了伴儿。
婚后，爷爷奶奶有了一儿一女，许是年纪太小 ，也没有长辈在身边 ，两个孩子都没有保住，再后来的日子里，爷爷奶奶有了三儿三女。那个年代的生活，物资匮乏，食不果腹，一家八口人要吃饭，听爸爸说，爷爷会点手艺，常常自己编点家用品去集市卖了换点粮食。我没有见过奶奶，出生的那一年，奶奶就去世了，听长辈讲，奶奶也是个勤快人，生活虽苦，却也拉扯大了六个儿女。老爷子的三个儿子，老大从事五金行业。老二从事装修行业，老三是一名人民教师。三个女儿也都有了自己的归宿，现如今也是子孙绕膝，生活平淡却也幸福。
爷爷70岁的时候，奶奶走了，儿女已各自成家。自此，爷爷就一个人生活在小院里，他是个干净利索地小老头儿，会做饭，还会做衣服，缝缝补补，全是自己动手，甚至还会套被子呢，家务活干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村里人说他比老太太还巧着哩。小院儿的角落里，也被种上了好多蔬菜瓜果，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是我和弟弟最喜欢的游乐场。
犹记得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所有的家人都会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爷爷的身边，冷清的小院顿时热闹了起来，大人们在一起聊天，做饭，说说笑笑，小孩子满院子追逐打闹，再放上几个鞭炮
彼时，这个小老头儿，就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准备饭菜，去小卖部买烟酒，给小辈们发红包，整个人精神抖擞，一直乐呵呵的张罗着，吃饭的时候，高兴了，还会破天荒的和儿子们喝点小酒儿，饭后，有聊天的，有打牌的，老头儿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嗯，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农忙时期，他会背着个小背袋，去别人整理后的地里捡一些玉米，花生之类的，拿回家晒干，留着自己吃或者有孩子回来看望他的时候，就给带着回去。每逢有集市，爷爷会走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赶集，卖一些自己种的菜，逛逛集市，顺带买回来很多好吃的。
时光穿梭而过，当我步入社会，生活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留给爷爷的，只有来时的面容，走时的背影，聚少离多已是常态。所以，每逢休假回家我都会小住几天 ，买上很多好吃的带回去给爷爷，也会给爷爷塞一些零花钱。
每天的饭点儿，老爷子会准时的来我家喊上一声“大妮儿，吃饭了”，我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出了家门，爷爷佝偻着背在前面慢慢的走，我在后面放慢脚步跟着他，遇到邻居会笑呵呵的打招呼，说声叫孙女去吃饭的。爷爷的饭菜真香，浓浓地家的味道，盖着的锅盖下面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热气腾腾的，各种好吃的。
爷孙俩吃着饭，唠着家常，我会讲讲在外面发生的趣事，老爷子耳背，交流基本靠吼，就像吵架，而且多半他是听不到的，但还是会时不时的与我说上几句，这种交流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我吼我的，听得到多少，就看老爷子的。
每每离家远行，爷爷总是嘴上说着我不送你了，却会跟着我走很远，我一遍遍的回过头和他讲：“别送了，回去吧”爷爷拄着拐杖，站在路的那头，一边答应着好好好一边不时的嘱咐我：在外边和小姐妹好好处，别行歪，别行坏……简单的叮咛，浓重的牵挂。
老爷子一直独居到98岁，有一次摔倒了，摔的鼻青脸肿，边照镜子边指着脸上的淤青和我讲都紫了，破相了。我就唬着脸和他讲“还不小心点吧，真丑”！老头儿就咧嘴笑开了、
每天要去镇上的医院挂针，我会骑着电动三轮车载着他，慢悠悠的，一路欣赏着沿街地风景溜达着去到镇上。在院期间，上厕所是个大问题，老一辈人的思想都比较传统，爷爷又是一位特别注重礼节的人，病房里有其他病人，不好意思在房间里方便，我便举着药瓶扶着他去洗手间，很多次半路就会弄湿了裤子，那个时候，爷爷脸色很不好，感觉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在院挂了几天的吊针，爷爷可以回家休养了，每日晨起，傍晚时分，我和弟弟都会去爷爷家吃饭，有的时候，会做好端过去，有的时候，也会去爷爷家现做，爷爷烧火，我和弟弟做饭，爷孙三个一起围着桌子吃饭，老爷子不时的会给我姐弟俩夹菜。叮嘱我们要多吃，吃饱一点儿。
闲暇的时光，我们就会搬着凳子，拿着水果坐在大门口，看着夕阳西下。老弟蹲在门口数蚂蚁，玩游戏，我从路边摘来一多不知名的野花，爷爷笑呵呵的把它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问我好看不？ 我说：“嗯，真美”，爷爷就笑的满脸褶子。晚间的风徐徐习来，慢慢定格成我脑海里一幅永恒的画面。
爷爷已是四世同堂，家里长辈孝顺，我的兄弟姐妹也都孝顺，小一辈的娃娃们，在父母的影响下，也对爷爷尊敬有加。良好的家风传承了几代人。
为了老人的健康，长辈决定轮流照顾老人。自此，也结束了他的独居生活。也许是年纪大了，爷爷经常说自己是个闲人了，没有用了，开始在意子女的脸色，变得小心翼翼，没有了独居时的自由舒心，有时会让我产生一种爷爷在“寄人篱下”的错觉。
分开照顾以后，爷爷从来不上桌吃饭，一个人的饭桌是孤独的，偶尔只有我和爷爷的时候，我就会粘着他一起吃饭，爷爷会问：“你在这屋里吃啊” 我点头：“嗯，一起” 爷爷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一盘菜几乎没怎么动过，年纪大了，怕子孙嫌弃脏，总是想着办法避嫌。我不停的给他夹菜，强行地给他端到手里，让他多吃一点，他才会慢慢地把碗里的饭菜都吃掉。
如今，爷爷已是百岁高龄，行动诸多不便，起床吃过早饭，就会拿个小板凳坐在太阳底下，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以前会去村里老人聚集的地方坐着，看着其他老人聊天，下棋，因为耳背他无法听到别人在说什么，爷爷的世界是孤独的。近段时间，爷爷不太出门了，最多也就是去大门外坐着看看人来人往，常常看着一处发呆，也许，他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也许，在想那些已经逝去的伙伴。偶尔，我会和他聊聊天，有的时候就是一起静静坐着，或者给他手机，让他刷刷抖音，看看视频，解解闷儿。
近日，爷爷吃坏了肚子，精神头儿也不是很好，颤悠悠地把被子抱了出来晒，我去到屋子里，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爷爷拉肚子了，床上的景象比较惨烈，被子，床单，毛毯，床垫无一幸免……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清理秽物，把脏的全部清洗出来，给爷爷拿了药，准备了暖宝宝。那么要强的一个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内心有诸多无奈吧。印象里的爷爷，衣服永远是整洁的，屋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的，而现在 走路需要依靠拐杖，步履蹒跚，很多事情已是力不从心，看着我收拾，爷爷说，得好好活着，看着孙女安家，我说，您能再活20年呢，手指在他面前比划着两根，老头儿就笑了。
感叹岁月不饶人，不是人老了没有用了，而是，忙碌了一辈子，该歇歇了。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也都会有诸多无奈，小的时候是个孤儿，老了也很孤单，人这一辈子，从呱呱坠地到白发苍苍，活着不容易，从老爷子的身上，我感觉到了孤独和寂寞。岁数大了，物质方面也就淡了，唯企盼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忙碌之余，以后会多陪陪老爷子。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爷爷之于我，是很重要的存在，有爷爷在，我便心安。
我和爷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