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燕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娘家，陆璐忍不住向婆婆念叨：“姐在家忙什么呢？也不见过来玩。”
崔慧娟略显迟疑，她坐在靠着西房几米远的兔房里编芦苇耙子，每年冬天一旦闲下来她就会给亲戚朋友加工几捆新鲜的耙子。
这两年因为带孙子的缘故，她暂时搁置了这项业务，婆婆有编织的绝活陆璐还是从小贾的嘴里听说的。
今天，陆璐也是难得一见，老太太已经悄无声息地忙活了一早上。她除了照料孩子，焦点基本在婆婆身上，她的金贵之处不亚于一个孩子。
她不让崔慧娟干重活，主要是怕她旧疾复发，尽量改变她依赖针灸的习惯，听小贾曾经不经意的嘀咕针灸一次费用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块钱。
从此，陆璐便下定决心承包家里的重活，这样久而久之，崔慧娟被儿媳妇的热情感染了，她今天对媳妇说：“缸里的水该换了，把缸底洗干净，再提几桶干净的自来水满上。”
陆璐知道婆婆指的是灶房里躺着的那口已经有些年头的晦暗斑驳的水缸，木头拼凑而成的锅盖已经贴上一层带有腐蚀色彩的灰，陆璐把它寖泡在暗流涌动的河边，试图揭开它本来的面目。
明天婆婆又指示：“把地里的青菜都拔了到河边过水。”陆璐不懂这些活记，含糊地答应，崔慧娟也不解释，因为她知道媳妇有颗闲不住的脑袋和身心。
陆璐忙碌到最后才发现，一年又一年，青菜被晒成菜干送给了亲戚，她辛苦种下的地瓜送了人，门前匍匐了一个季节的南瓜在深冬时节莫名其妙地失踪。
就连眼下编织耙子用的芦苇，也是她们婆媳俩沿着深冬的河岸一捆又一捆地扛回家的，看来这耙子怕是保不住了。
陆璐叹了口气，悲哀地想：真是忙着为他人做嫁衣啊。“她找了一份在学校食堂烧饭的工作，也能接送学生上下学，才上两天班，先做做看。”
崔慧娟前后对比着芦苇在地面的尺寸，把手里的细线绑在一块褪色的砖头上，又努着嘴细心地沿着砖头绕了好几圈。
陆璐站在废弃的兔房门口，一边看着在门前独自搬沙拽泥的儿子，一边接受讯息的反弹，她惊愕：“上班了？好事呀。”
她下意识地想到兴许自己也能找到一份赚钱和家庭皆能兼顾的工作，她起了恻隐之心，眼下是冬天，冬天是蛰伏也是新生。
“小燕身体也不好，不知道能做多久呢……”崔慧娟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我们出去玩玩。”陆璐说着，已经抱起儿子转了弯向石子路上走去，儿子在她怀里剧烈地挣扎，哭喊着：“泥……泥……”
关于周小燕又带孩子又上班的事给陆璐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地方知之甚少，柴米油盐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光，她突然间唾弃自己的狭隘。
她抱着孩子路过乐三家菜地，乐三站在菜地里远远地目视着她缓缓走来。她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毕竟她不想停留。
乐三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没有表情，这种阴郁的氛围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走这么快干嘛，聊聊呗。”“有点急事去找小贾。”陆璐语气搪塞。
“你老躲着我干嘛，好像害怕我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乐三的普通话刻意说得拗口，正是这份拗口让她觉得别扭，交流像蔓延在他们之间的气流一样扭曲。
“我、二青、周生我们仨一块长大，二青老婆和我也玩得来，有一年二青去了山东，我帮他接送了两趟他老婆上下班，从没把他老婆接到别的地方去……”身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陆璐故意走得很慢，慢是体面也是敷衍。
言外之意是什么呢？也许这个男人比她更吃味这其中的曲折，她不在心里做文章，这是对自己的告诫，对丈夫的信任。陆璐加快脚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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