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一个人
我这个人随和,事事处处紧跟别人的步伐。读大学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到中期,有位同窗好友在图书馆借了一本讲外国名酒的书,据说很好,也推荐给我看,就是《国际酒水指南》。
2018-01-14这书是1991年出版的,一共印了几千册,我读时也爱不释手,逛了几个大的图书市场没见到卖的,加之当时没有网络,便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自己手抄了一本——有些细节只隐约记得,顺手练字倒是更大的收获。
现在想来,那个年代喜欢这本书是有一定原因的。我家条件好,大院儿里能收到香港凤凰卫视,我不住校,而且学习不紧张,故而天天在凤凰Sports上泡着看网球,那时桑普拉斯、阿加西正如日中天,张德培、穆斯特也常有上佳表现,草地、硬地、红土场地的四大满贯赛事(上述4人为当时世界排名前四名。世界四大满贯赛事分别为英国公开赛、美国公开赛、澳洲公开赛和法国公开赛。英国公开赛为草地,法国公开赛为红土地,美国和澳洲公开赛为硬地)了频道。网球的局数比较短,两局之间的广告历来都是外国商品,耐克、阿迪达斯什么的就是那时进入我的印象的,KENT(著名烟草广告)的广告代表了国外的青年男女,蓝天、大海、游轮、冲浪……,当然,还有轩尼诗,还有“人头马(人头马、轩尼诗、马爹利、拿破仑均为法国干邑生产的白兰地酒,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白兰地酒产区,可直接称为干邑)一开,好事自然来”。
正是这些广告吸引了我,让我通过媒体了解了当时发达国家有钱有闲的中产阶级,灯红酒绿,杯觥交错。与其说我开始关注国外的酒水,毋宁说我羡慕那些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然后就是20年毕业后的生活,是些许的压力与小小的惬意,是朝朝暮暮让自己忙忙碌碌的身影消失于上下班的人海,我恋爱、结婚、生子,虽依然四体不勤,但家庭的柴米油盐无论如何也少不了,诸事琐碎,勺子锅沿总是要经常碰一碰的。经济发展,腰包鼓了,房子换大号了,车换进口了,我却发梢白了、眼睛花了,皱纹多了,不再是那个清瘦的少年,而是——臃肿、笨拙、可笑到油腻。
我不能喝酒,是“亚洲人脸红综合征”(症是主管上的不适感受,征是客观上的体检结果)的缘故。只需一丁丁点儿乙醇,就足以让我脸红耳热、周身刺挠,我肝脏的基因中缺乏分解酒精的酶,在几千年前的中国南方水稻种植地区,这作为一种优秀的基因被保留下来,因为它恰好嵌合了抵抗寄生虫的功能。这种疾病让我免去了很多喝酒的场合,少生了许多尴尬。
但是心底依然不去世故,依然隐约埋藏着渺小的情怀。
我还是喜欢红酒,喜欢《国际酒水指南》,喜欢干邑、香槟、猎人山谷、杜罗河畔(法国香槟地区生产世界上最好的葡萄起泡酒,这种酒可直接称为香槟,猎人山谷是澳洲著名葡萄酒产区,杜罗河畔是葡萄牙著名的波特酒产区,这是葡萄牙的国酒)那些陈酿的异域风情。数次搬家整理书籍,总能见到那个手抄本就在书柜的某个角落。但这一次,它丢失了。
它竟然丢失了!!!
我当然丢失过不少东西。有许多朋友在香港台湾给我买回的上世纪90年代初的流行音乐CD在搬家后遗失了,我在地下室翻箱倒柜,找到了它们,总算失而复得。这些声音和书籍给我的记忆是历史,是我曾经在浩瀚苍穹、茫茫宇宙中一个蔚蓝海洋占据的行星上存在过的历史,是一个少年在懵懂中成长、在某一个方面眼界开拓到整个世界的历史。这历史悄无声息,却注定波澜壮阔。
许是年龄大了,虽然会在网络上搜索,但网购至今不不太精通。委托同事在某旧书网上找到了《国际酒水指南》,几经辗转,终于来到手中。恰好最近几个月来搜罗了几瓶酒,几个比较大的类别都有,从干邑到威士忌,从伏特加到桃红起泡酒。灯下打开泛黄的书页,为自己浅斟半杯干红,即使在外面不喝酒,也可以在家庭的微醺中让尘世的喧嚣在夜晚归于宁静。有时想想,我所谓的人生终极目标,不过如此。
一路走来,年龄越长,世界越宽。我跨过江河,在大山之巅,在旖旎小镇。但在岁月的洗礼中,我的机体逐步老化,细胞逐步衰亡,看得多了,甚至三观数次被推倒重构。不过,无论多久,风雨中走出的依然是那个象牙塔中那个对未来充满好奇的青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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