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六岁时的中秋节,日子还很苦,平时没有什么像样的零食可以吃,但中秋节这天不同,无论如何父母也会买点水果和月饼,一是要给“月姥娘”上供,二是图个团团圆圆的寓意。吃罢晚饭我们终于盼到“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的时候,我们全家带着水果和月饼到院子里赏月,院子是破旧的,但月亮和别处的一样美,我们赏月的心境也是同样的怡情悦性,正所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给皎洁美丽的“月姥娘”上完供、磕完头,那少得可怜的贡品大人们是舍不得吃的,就平均分给我姐妹俩。通常是每人一个苹果、一个梨和一块月饼。美食分到手虽然早已垂涎欲滴,但还是舍不得那么快吃掉。我姐俩把美食捧在手里闻了又闻……那时候我们那儿的苹果品种是红香蕉、青香蕉,梨是大鸭梨,香味都特别大,简直沁入心脾,好像可以恒久留香,现在这些好吃但低产的品种都被淘汰了。月饼是酥皮五仁的,闻起来好像也特别香甜。闻过之后,才准备享受这难得的美食。虽然小孩子比较嘴馋,但还是会先谦让一下奶奶和父母,他们不舍得真吃,只是张着嘴佯装地“啊呜”一口。虽然我们渴望已久,但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是慢慢品的那种。红香蕉苹果非常香,但是不脆,鸭梨是脆甜多汁的,以至于梨汁淌得满手都是,这出逃的梨汁也不会被放过,被嗞嗞地吮吸干净了算完。那酥皮月饼用包月饼的纸托着吃,边吃边掉皮,五仁月饼馅又香又甜,回味无穷,最后把掉落的渣渣用月饼纸倒入嘴里……得,中秋美食随着美美的月光沁入心脾,关于美食的美好记忆刻骨铭心。
我十岁以后,虽然日子还是都不好过,但是已经买得起送节的礼物了。每年的中秋节和春节奶奶都会收到亲戚送的礼品,一般是蜜三刀、糖棍儿、大蜜食、泡子糕等老式点心。奶奶自己只是尝一尝,然后就留给我慢慢吃。奶奶每隔几晚就会在睡觉前给我吃一块蜜三刀或者糖棍儿。我那时吃蜜三刀可不像现在这样嚼碎咽下去,舍不得呀,一般也是拿点心当糖块吃,慢慢含化。含着甜甜的点心睡觉,梦都是甜甜的。最好吃的是大蜜食。大蜜食就是裹了蜜汁的多层掏花,层次又多又薄,掰下一块,蜜汁就拔出很长的丝,好吃极了。这样细水长流地吃,奶奶过节所收的几包点心,我能吃上好几个月。奶奶省给我的点心随着时光长在了我的心里,长大后给奶奶买点心也成了我第一个愿望。
我小时候,父亲是聊城建筑公司的支盒子工,工作又累又苦。即使这么辛苦,月末休假时父亲也总是骑自行车回家,想必是舍不得乘车吧?这样的话,他一百多里路骑到家,多半都是半夜了,他就把花生糖果之类的零食放到熟睡的我的枕边。在那个糊口都难的年代,不是在外面挣钱是舍不得给孩子买零食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枕边飞来的花花绿绿的糖果和花生便惊喜万分,就像现在的孩子醒来发现圣诞礼物一样。那时候偶尔在镇上买糖也是那种用甜萝卜做的没有包装的长条黑糖块,父亲从聊城带回来的花糖就别提多稀罕了。这种花糖的甜是自带芳香的。炒花生更稀罕,记得我复读高三那一年才在县城一个当干部的同族大娘家见到成堆的瓜子,想想我小时候的炒花生有多金贵吧。那时花糖的甜和花生的香永远留在了我心里。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叫翠珍。翠珍个子不高但面孔俊俏,皮肤不白但透着甜美,她性格爽朗,天真可爱。也许我俩前生有缘今世有份吧,不到一个月我们俩便成为好友。她家是东营胜利油田的,家境不错,零食相对有一些。我俩睡相邻的上铺,她的零食都会分给我吃,我俩常常是或肩靠肩倚在墙上或头对头趴在铺上,边吃着零食便聊天或看书。上大学第一个国庆节我没有回家,她去大观园她舅舅家度假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我床上红皮箱上赫然发现她留给我的纸条:“我在你皮箱里放了七个苹果,你必须一天吃一个,不许偷懒!”我当时泪就下来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那时候谁舍得一下子给别人七个苹果?那是普通的七个苹果吗?不,那是她给我的一颗爱心和对我的一份牵挂……
美食已去,记忆永存;美食有价,情爱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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