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八娭毑的印象,还停留在6岁的记忆里,她去世好多年了!自打我懂事时她就90多岁了,现在算算她的年纪该有130好几了,祖八娭毑命运苦难,孑然一生也无后人,晚年就在那两间破旧的茅草房中与世长辞!
曾记得祖父讲起,祖八娭毑本是出身大户,至于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就不得而知了?我的印象中八娭毑盘着发髻,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脚上长年裹着布带,属晚清时典型的三寸金莲,拄着拐杖走路时一巅一巅的,仿佛象在冰面上跳起的芭蕾,没人知道祖八娭毑姓甚名谁,我曾问起过祖父,八娭毑叫什么名字,祖父告诉我他也不知道,她嫁给祖八爷爷时,由于班辈大久而久之,人家都叫她刘祖八,于是祖八娭毑便成了她的姓名。
临去世那两年,祖八娭毑几乎没有了行动能力,由于和我们家是邻居,生产队(组上)开会决定,由母亲照顾她的一日三餐,每当做好饭菜后,送饭的任务便交给我完成,于是我的童年便多了一份差事,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词语叫“送餐员”,记忆特别深刻的是,祖八娭毑特别怕打雷,每逢春天梅雨季节,晚上电闪雷鸣时,祖八娭毑便叫父亲与母亲扶她到我家里,她不敢睡觉,通宵坐在堂屋里,口中喃喃祷告,祷告老天爷赶紧把雷停了,到现在我才忽然明白,她怕打雷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怕破旧的土坯茅草房,漏水倒塌的原故吧?
祖八娭毑晚景十分凄凉,我记得她是上午10点多去世的,那天是周未,我上午推开她那两扇破旧的房门,看到八娭毑歪躺在那张用土砖砌成的木板床上,嘴巴微张睁着眼睛,我叫了她蛮多声也没反应,当时我身上每个毛细孔都竖起来了!拼命地叫着父亲,我喊着八娭毑去世了,家里人和邻居们听到我的呼喊声都跑了出来,父亲走近她的床前看了看,确定她从此离开了,并且安慰我说不要怕,你每天给八娭毑送饭,她不会吓我并会保佑我,而且我也算是给老人家送了终,所以灵魂会护佑我的周全,至于护不护周全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只记得,我的童年第一次见到了死去的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死亡意味着永远离开,因为见到她去世的样子,后来很多年我都不敢去有老人离世的人家,而且一见到有离世的场面,我的胃便翻江倒海,自然而然地想到八娭毑离世的样子,从此也有很多年,不敢靠近她的茅草房!而且每次上下学都绕着大弯回家!
还记得八娭毑入殓时买的那副寿材,原木没有上油漆,最后是用墨汁涂黑了寿器,也没有按照乡下的习俗做法事,匆匆入殓也匆匆入山,她的人生从此便划上了句号,细想一下八娭毑平凡的一生也算是寿终正寝,至少我还会偶尔想起她的模样,想起她盘起的发髻,想起她布满皱纹的脸,想起她裏着的三寸金莲,想起她怕打雷时的惊恐,想起她曾经住过的茅草房……
前阵子回乡下,我特意去了她曾经住过的地方,茅草房早就不复存在了,原来建房子的地方,蒿草、竹子、杂木齐腰,她曾用过的泥瓷水缸还在,静静地在那地方,似乎诉说着主人百年的凄凉人生,人化黄土旧物如斯,虽然缸的价值不高,我想它却见证了,一个人从青春到暮年的过程,一百多年了,也算是古董级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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