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流，汇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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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想说的话又不想说明白，听得出内里是有些许的难言之隐。不就是村里的南坡要修高速公路，所有路过的坟茔一律要搬迁吗？南坡上有我们生父的一处墓穴，生父躺在那里也三十年了。那时，家里有一辆30拖拉机，生父就是驾驶着这辆拖拉机往家里拉玉米秸秆时，下一个陡坡闸把失灵翻到沟里的。我们家的祖坟就在南坡，给生父砌墓穴时，母亲说，反正我死后也得给你父亲合葬，就砌得大一点，能盛下两个人，到时省得再砌。那时我两岁，自然不懂这些，第一次才知道爹娘死后是要合葬的。二姐五岁，对于娘说的话朦朦胧胧，也是似懂非懂。大姐十三岁，大约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记得大姐对娘说，妈，你才三十一岁，还不该提这件事。娘笑笑说，迟早也有这么回事，早点安排下省心。就这样，让工匠砌了一个长2.88米，宽1.88米能盛两个人的墓穴，工匠说这个数字吉利。
墓穴砌得很结实。水泥底，石帮砖顶抹灰。砖顶上夯了一层硬土。我妈说，这就是我和你爹的最后归宿。生前我跟你爹过了十三年，虽不能同死，等我到了那一天，就和你爹一起在这里重新过日子，再好好陪陪他。
妈说得自然十分伤心，听得出她和生父的感情。
妈在电话里再三强调说，这一次迁坟再砌新墓穴，可是件大事，你和你二姐必须回来。我在电话里问妈，这次大姐回不回来？电话那头暂时一阵沉默。隔了一阵，妈说，腿长在她身上，我又不能拽着。回不回来，由她。
我说，打电话了没有？
打了。打了不是一遍两遍。
这次，妈如此得兴师动众，起初，我以为是钱的问题。如果仅仅是一个钱的问题，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了。我们姐妹仨路途遥远，回趟家不容易。大姐不必说了，现在回了男方的老家河北邯郸。大姐夫在一所中学食堂做饭，一个月3000元工资，大姐现在没工作，日子紧巴巴的。问题是，大姐几年来还憋着一股气，不跟家里来往。我二姐六岁得了小儿麻皮症，到现在右腿走路还在画圆圈，三十岁才嫁到河北张家口，丈夫比她大十岁，眼还有点残疾。三个姊妹中，数我最幸运，算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考公务员考了三年，最后总算落脚到省城一个事业单位。同一个白马王子搞对象搞了三年，至今仍无定落，离婚姻殿堂至少还有十万八千里。情况就是个这，姐妹仨各忙各的，唯一的金疙瘩宝贝就是时间，就是挣钱，其他似乎都不重要了。所以，我是宁愿给妈一点钱，没有特殊重要的事实在是无暇回家。我在电话里跟妈说，妈，忙得实在是走不开。迁坟的事，如果钱不够，如果大姐不出，我和二姐也能承受得了。想不到母亲竟然在电话里大发雷霆：不是钱的问题，迁一座坟公家给一万二，绰绰有余了。话不能在电话里细讲，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你和你二姐必须回来，至于说你大姐，她看着办吧！
妈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说明事态的严重性。没办法，我只得向单位领导请假，准备启程。但我心里的问号好像越来越大，越来越猜不透妈的心事。我便给二姐打电话，探究妈到底有什么不可言喻的大事。二姐的智商比我强不到那里去，二姐说她也不知道。我想问大姐，大姐比我大十岁，社会经验比我多，脑子又特好使，点子又多，可又不知道大姐现在是什么态度，准备回来不回来，问大姐的念头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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