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去

死亡这个话题，平日里很少提及，即使应景聊了起来，也无关痛痒。

而这一次，绵绵细雨拍打在风衣上，却觉真是冰冷。

一、

前晚，和道姑下班后吃完旋转小火锅，逛完街，在电影院候场准备看《非凡任务》，例行摆拍P图傻笑，突然姨姨发来微信，“这几日工作忙么？也不来看看你姨夫，念叨你呢”，我竟语噎。

姨夫是家乡小县城里一个小单位里的小官，不高不瘦，话少，酒喝多了话会变得很多。和姨姨因为计划生育，只育有一子，小我2岁，被道姑盛赞。2013年我大四表弟大二的时候他做了第一个大手术，切除了3/4的胃，身体一直恢复的还算好。去年12月，不明缘由的吐，日渐消瘦，每况愈下，今年2月中旬确诊，2月底上手术台开腔截除，结果发现转移，比手术预计时间减少了近两个小时，回到病房他和姨姨说的第一句话是：“切了多少?”所有人都哭成了泪人不敢进病房，姨姨强忍泪水，与其说面无表情，不如说是害怕有丝毫表情出卖了大家决定暂且瞒着他的计划，见过哭摊在人身旁的家属，所以觉得姨姨真伟大。

病房里麻药未退，听闻手术成功，姨夫眉头舒展，病房外，他的哥哥们已经开始商量后事要怎么办了，弟弟抽泣，强忍，又抽泣。

其实我是有心理准备的，2月中旬刚得知确诊在办公室和同事说起，她以这几年深入浅出医院去年刚送走父亲的经验告诉我，早作准备，那几日往返医院我经常在公交车上哭成泪人，弟弟还打趣我：“晚上睡不好觉眼睛那么红，天天想谁呢”。

到了真正手术开和缝就这两个步骤，人被推到病房的的那一刻，我还是没能忍住。

所以，那天，我没敢进病房。

二、

经常被人不理解为何会和姨夫，也就是所谓的外人这么亲昵，舍友也含蓄地说：“每个家庭教育就是不一样呵，我父母从来不会把我卷向家庭里的这些事情上的。”我回答：“不是父母卷，我是自愿卷的啊，因为是亲人，因为和我亲呀。”

因为还算识趣，因为还算耐逗，在家庭里，都喜欢和我开玩笑，包括姨夫，再加上没有女儿这个遗憾，他和姨姨对我也是视如己出，有些事情我也会第一个和他电话商量，而今，知道状况等待死期的他，声音沙哑，体重90斤，望着窗外，和我说他多希望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字打到这儿，我又开始泪目了。

2015年因为在原先工作单位自我感觉不满意，于是乎希望参加当年的考试换个单位，正值忙峰期，周末加班，没法去参加考试，又因为书一页没看，心想懒得去了，但是同届的同事遛走却激发了我必须要去的斗志，害怕领导知道去考试结果未中丢脸面，请了病假结果领导不准，并放狠话“走了就别回来”，两年来的不满和委屈让我哭倒在隔壁单位的门口，哭着给姨夫打电话，“我要辞职，我不干了”，姨夫开导我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说实话于情于理领导都该同意，随后我擦干眼泪去道歉，加之另一同事也一道要考，两人成功“脱险”，如今我们两人也先后成功上岸。

 那天回到姨姨家已经12点，早上灌了咖啡，姨夫专职司机接送我和弟弟去了考场。幸运的是，那一次考试，我们都成功了。未来还会有无数次的“考试”，可惜的是就要没有这个开导我帮我分析的之路人了，他也少了陪着他的亲人了。

三、

姨夫和表弟，一个顶撞，一个不语，这样的成长模式下两个人共同相处了26＋，昨晚，我去姨姨家看望姨夫，他让我留下和弟弟好好聊聊工作上的事儿，我满口答应。夜间，一直吐到12点多，黄色的液体，我一度以为那是米糊可自打进家门又没见他吃东西，他说，哪里是米糊呀孩子，那是胃液和胆汁。弟弟建议吃个止疼片，又建议枕个高点儿的枕头，一开始姨夫不吭气，后来弱弱地说孩子是嫌他爹烦了，弟弟无奈又顶了句嘴，姨夫唉唉了几声，后来听见弟弟在隔壁屋哭泣。

这世上有两个地方，你走一遭都会通透和豁达许多，一个是医院住院部，一个是监狱服刑区。一直在想，一个人在知道死期将至，他会想些什么，眼前的所有非黑即白，还是疼痛会掩盖了所有的感受，自己泪流干，旁人心默哀，世间有不舍，老天不公平，那又怎样，没了期待的等待，煎熬又残忍，残忍至极。

惟愿知道归期的你，

那一天，

向阳而去，

向阳光，向人间。

因为我们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