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很昏沉，又很清醒，像极了明知要去面对，却又下意识地逃避；梦很长，也很短，就像一个人的一生，大抵总要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才能走到终点，可一旦回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若是要硬说，其实也不难，无非就是，它贯穿了我们的整个爱情。

       在梦的起点，我沿着记忆的行进方向，一路倒退，回到了我们初识的那一天。你跟我说，很高兴认识你，加个微信吧。那一天的阳光很甜，很像小时候，我仰着头，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对准太阳，高高地举起刚买的糖葫芦，那是我对快乐的全部理解。我记得你的笑容，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

       不久，我们在一起了。那天晚上，星星很亮，你的眼睛也是。我走在你的身边，局促不安，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得像一个病人被摘掉了氧气管。没错，这种强烈的依恋，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渴望。我们彼此沉默着，脚步都不自然。突然，脑子里像是触电了一般，我冲到你前面，抓起你的手，对你说：“我们，在一起吧。”你没有回应，我也不需要回应。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笑容，跟我们初识那天，一模一样。

       我们做了情侣之间所有能做的事，在公园里紧紧拥抱，在大街上忘我地亲吻，在夜幕降临后，手牵手看月光倒映银河。那一刻真的感觉，人生的满足，莫过于此吧。走累了，便在路边找张凳子坐下。你看着绚烂的霓虹，不禁感慨道：“真希望这个城市也能留下我们的足迹，真希望万家灯火里有一盏，能属于我们”。你说得漫不经心，像熟睡中的梦呓。可我却深深地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也就是那一刻，我感到肩膀，变重了。我开始思考我们的未来，我品尝到了要为一个人努力的滋味。当你还只是你自己的时候，高楼大厦只是一份阅历，而当你的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时，高楼大厦，便成了要攀登的山峰。我也憧憬着，在这偌大的水泥森林中，能给你提供一隅，小小的安全感。

       我开始拼命去奋斗，一点一滴实现我对你的承诺。从前觉得谈钱很俗气，现在觉得不谈钱，反而很幼稚。我期待着每一次发薪水，那样我就可以去排队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慕斯蛋糕，也能带你去电影院，感受一下科技文明的进步。要是还能剩下一点，我就把它存起来，等放假了，带你去看看山河壮阔。我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努力扎根，总能在背井离乡几千公里以外的地方，闯出一片自己的天空，只要两人同心，定能抵御岁月漫长。

       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我错了。社会的毒打让我每天苟延残喘，当初昂扬的斗志，也在一次一次碰壁的头破血流中，慢慢枯萎。加上生活习惯、三观、家庭压力等各方面的打击接踵而来，也让我们之间的矛盾，越陷越深。于是，我们头一次争吵。而争吵，从来只有零和正无穷的区别，一旦爆发，就别指望停下来。我们争吵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积怨也越来越多。而每一次的争吵，都让我们元气大伤。白天被虐得体无完肤，晚上又被烦得筋疲力尽。这样的生活，哪里来的盼头？接着，我开始抵触爱情，或者说，厌恶。甚至有时候觉得，当初许下的誓言，压根就是个笑话。我们的感情也在一次次的拉扯中，消耗得涓滴不剩。

       终于，在一场火山大喷发后，你消失在这间房间里，好久好久，都没再出现。这个承载着我们的喜怒哀乐，记录着我们的柴米油盐的小小空间，也曾被幸福围绕，仿佛世间最后一片净土。它头一次，只剩下一个人，遍地狼藉。记得吗，以前每晚睡前，我都要给你讲一个小故事，等你睡着了，我还要亲一下你，再去熄灯。我也曾换位思考过，以前不管做什么都一起的两个人，突然落得个形单影只，会不会无所适从？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什么也不想干，净盯着手机愣神，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语：“亲爱的，该讲小故事了。”我想不出来，或者说，我已经没有眼泪去承受那个答案了。毕竟从头到尾，我再没勇气点开聊天框。

       梦醒了，醒得很透彻，毫无残念。从此山高水远，我的晚安，再也与你无关。

       牵了好久的手，还是，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