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创造文明又被文明鄙视

飞行中读茨威格《人类的群星闪耀时》。

野蛮创造文明又被文明鄙视

茨威格认为：“一个真正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时刻——一个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刻出现以前，必然会有漫长的岁月无谓地流逝而去。”他说，这样的“时刻一旦发生，就会决定几十年和几百年的历史进程。”“对世世代代作出不可改变的决定，它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整个人类的命运。”所以，他记录了人类历史上这样的时刻。

短短的旅途，昏昏沉沉读了第一篇《到不朽的事业中寻求庇护》，讲的是西班牙人发现太平洋的故事。

1513年9月25日，西班牙人巴尔沃亚在巴拿马地峡的高山之巅，看到了太平洋南部的水域。于是，他成了世界上第一个发现太平洋的人，因此被后人尊为探险家而载入史册。

巴尔沃亚是个地痞流氓，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摆脱债主，他想到的跑路方式是去遥远的殖民地。这是当时许多地痞流氓、逃避警察的罪犯、负债累累的老赖都热衷的改变人生的路径。这引起了债主们高度警惕，纷纷要求官方不经官方批准任何人不得上船去往殖民地。官方满足了债主们的请求，采取严密的监视措施。巴尔沃亚最后是把自己装进食品木箱中混上船的。

这片殖民地的投资者是个法学家，为殖民地制订了许多规则。但不讲规则的巴尔沃亚很快成了这个殖民地事实上的主人。法学家无奈，也为了保命，不得不逃离自己倾家荡产投资的殖民地。当西班牙国王派来的总督到达时，巴尔沃亚干脆没让他上岸。这位总督在回西班牙的航程中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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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沃亚明白，他犯下了死罪。为了保命脱罪，必须让国王改变对他的看法。他非常敏感地找到了国王的痛点——黄金。当时欧洲王室资助发现新大陆、建殖民地的目的就是获取黄金。巴尔沃亚决定利用逃走的殖民地投资人回到西班牙控告他，王室判决到达殖民地的时间空档期，赶快找到黄金。在收买和掠夺土著人黄金的过程中，有酋长告诉他在山的那边有一片海，有黄金国。于是他把掠夺来的黄金进贡给国王和财务大臣等官员，并写信说他得到了黄金国的情报，要为国王征服那片土地，请求派一千个士兵。

然而事情没有巴尔沃亚希望的那么如意，从西班牙来的船带来的消息是，他已被判有罪，下一艘船就会有法官来执行。他决定赌一把，不等那一千士兵来就去找那海和黄金国。他带了190名士兵，于1513年9月1日开始了为保命的探险。

9月25日登上山顶时，只剩下67人。茨威格写道：这天“是人类知道地球迄今未知的最后一个海洋的日子”。

巴尔沃亚最终没能逃脱走上断头台的命运。“只见刽子手的刀斧一闪，滚落在地上的那个头颅上的眼睛在一秒钟之内就永远闭上了，这是人类的第一双眼睛——它们曾同时看到过环抱我们地球的两个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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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沃亚在保命的过程中居然很清楚自己这个行为在历史上的意义。在离山顶几十步距离时，他让其他人都停下，自己一个人缓慢地登上山顶，在那里挥舞旗帜。然后让大家上去。这些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书记员，书记员居然用密封的木盒带着羊皮纸、墨水和鹅毛笔。巴尔沃亚让书记员记下了他登顶的那一刻，其他人签名证实。巴尔沃亚因此名垂青史。

因为这一刻，世世代代生活在太平洋周围的土著就被人类文明史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文明只存在于人类世界。人类本身也是从野蛮发展到文明的。人类文明创造的过程，包括其中的手段，往往是非常野蛮的。人类记录人类的文明，本身是文明的重要部分，但这记录往往也是野蛮的。然而，文明的人类，又鄙视野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