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深圳微姿整形医院的院长康壮为还是公立医院里一个小小的科室医生,关于他的未来用他爱人姚姐的话来说则是:在里头待一辈子可能最后就是个科室主任吧。
那时候的康院长在姚姐眼里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同事的夜班他代值过很多次,甚至婚后的好几个大年三十他都撇下妻儿在医院里度过。“他觉得吃亏是福。”姚姐一脸感慨地笑着,拖长了最后一个音节。说起康院长为人单纯、不懂斡旋人际关系时,她保持着之前的表情,最后总结说:“他就是可以把一切都看得很简单,不争不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后来因为喜爱整形,康院长带着家人从东北南下到深圳,一待就是20年,亲历了深圳的崛起,是真正的“淘金者”,而伴随城市成长的人,一般都被资本的浪潮裹挟着变得十分富有,比如在深圳有很多房子。但说来奇怪,康院长家也就两套小房,一套自己住,一套可能留给儿子做婚房吧。姚姐面露遗憾,感慨道:“他就是一根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医院里,前段时间又换了手术室里的中央空调,回家高兴地跟我说在里面做手术是一种享受,进去了就不想出来。”
后来在微姿医院里见到康院长本人时,有一种走错片场的感觉:他剃着小平头,面庞清瘦表情淡泊,因为常年主刀而略微佝偻着背,当他身着十分不讲究的便衣踏进有着精致欧式装修的微姿医院时,格格不入。但我心想:没错了,就是这个人,简单质朴,这种人你告诉我他会赶房价暴涨的热潮,我不太相信。
那天在微姿碰巧遇见了康院长一个十多年的客人,专门从香港过来找他注射。这位阔太太大姐听见我们要采访康院长,迫不及待地要来分享,她说尽管她的身份不适合出镜,但是她一定要来说说康院,她告诉我说遇见康院长是她的好运,把自己交给他很安心。她的脸上留着奥美定注射后残留的痕迹,从她的话里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求美者被拯救的故事。
上午两台手术之后,康院长才闲下来接受采访,他一口浓浓的北方口音,说起话来少而谦逊,听到褒奖时甚至会羞赧地笑着。同事都评价他是十分善良的人,说有一次他开车,碰巧前面小贩推车上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后面等着的司机都按喇叭催促,他却下车去帮小贩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还有一次他帮路人抬小拖车扭伤了腰,几天都直不起背。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他听到后笑了,说:这都是举手之劳啊!
后来我问他:有没有因为自己穿着白大褂,和客人都有着过命的交情而觉得自己是自带光环的人?他听后连连否认,强调着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做医生要肩负责任。他说他每台手术后都会在一张a4的白纸上做复盘,然后他拿出一个大概七八厘米厚的文件夹,装着他历年来的笔记,密密麻麻都是字迹,访谈中得知他虽通过自己努力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也创新了不少的术式,但是他却并没有拿这些去换取学术荣誉和江湖地位,只是当一台台手术效果越来越完美的时候,他是最有成就感的。他说他喜欢钻研整形技术,然后他身后的书柜里,有关整形的期刊连续好多年一期不差。他说他喜欢爬山喜欢自然,然后说到自驾去西藏时便面露神往,说因为环境的变化而没有看到太多雪山感到遗憾。聊到理想时,他难为情地说:理想啊,是环游世界。我附和道:“我也想环游世界,可以忘掉暂时的烦恼。”他却笑笑说:“世界真的挺美好的,我就是想多看看世界。”
我突然想起姚姐说康院长是个简单的人,彼时我却突然觉得他是简约,并非简单。他善良从容的秉性并不是因为思想简单,而是一种经历了世事后的去粗取精,是见过了纷繁复杂后选择淡泊宁静,这是一种建立在博采众长上的,直击本质的大智慧。仿佛从尘埃里开出的一朵花。见过了太多整形行业啼笑皆非的事故,但在康院这里,我想我会和那位香港客人一样:把自己交给他很安心,哪怕十年二十年,我相信他都会如今日一般善良而质朴。
小隐隐于朝,大隐隐于市。以前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如今见过康院长,终于明白其中真谛。为了逃避去天涯海角都容易,难的是在闹市中保守一份清明。康院长是深圳的灯红酒绿里,少有的从容克制、心怀悲悯的男人。如果有一天你在深圳街头问路,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中年消瘦男人直接把你送到了分岔路口,那你可能遇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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