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现在的我们稍有富盈
或许,离开养育我们的老家
或许,常常会想想我们那贫脊的村庄
那里有纯真、那里有朴实
那里有许多讲不完的人和事
日子在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悄然流走
而有关于老家许多的人、事却历久弥新
我的老家在土牧尔台黄家村,黄家村往南十里是小东村、小东村往南十里是闫家村,当时邻村上下都知道闫家村有三个瞎子,是三个怪才。
一个瞎子人称吹破天,冬夏无常光头、身材魁梧、生于小东村人后居于闫家村,天生就没眼,双目失明,头上又从来没长过头发自幼笨拙,人称秃奴。秃奴虽是瞎子,但只要一听说哪里死人吹鼓匠,他就缠着大人不管多远都要去听,渐渐的长大,黄秋鞋的鞋带还是不会解,鞋还是倒不过来里外,但对鼓匠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往情深,不论冬雪寒夜,鼓匠棚旁拄着木棍儿听的陶醉入迷的那个盲人小孩,必是光头秃奴。
当时四号地有个瞎子在山西十晋剧团拉二胡、吹笛子,此人尤其是笛子吹的相当好,后来回老家自立鼓匠班道,人称瞎笛子,周方围哪有事业都是瞎笛子去给吹,由于他出自剧团,自然乐曲多,人们都喜欢听,腊月的一天,在闫家村南的任家村吹,场面上老的少的围的人挺多,东家带了一个十二、三的小孩穿进人群,进了灰绿色帆布椽棱搭的鼓匠棚,鼓匠们休息烤着火炉子喝着浓浓的砖茶,抽着桌子的仍的白盒迎宾,身着白色孝衣的东家带着秃奴走到瞎笛子面前,说“大师父,我的外甥渴爱鼓匠了,可怜的自幼双目失明,带上跟上师父学鼓匠哇”,当时瞎笛子已有三个徒弟,雷成、四鬼子、宝贵,也是不太乐意,又不好挽了东家的面子,于是,从怀里取出锁呐递了过来,东家接了过来,瞎笛子说:“吹响就行”!秃奴舅舅知道啥意思,瞎笛子吹的锁呐大人都吹不响,何况秃奴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无奈的递给了秃奴,秃奴接过锁呐,放嘴就吹,而且,一吹就响,而且还吹了《空城计》的一段,周方围来看鼓匠的人们以为是开场了,又围了过来,而看到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瞎子对着瞎笛子吹,鼓,笙、镲却都没有响,看戏的人都雅雀无声、莫名其妙、秃奴却吹得投入,站在一旁的舅舅用白洋布擦着激动的眼泪,他知道双目失明的秃奴自幼没有玩伴,无论夏秋冬春一个人手里拿着东西吹,一片柳叶被秃奴吹响在整个夏天,事业摸到一个酒瓶盖能吹一个冬天,他实在是太爱这行,瞎笛子听得发呆,被手里燃过来的烟头烫了手才缓过神来,说“这孩子行了,回个收拾行李,明天来哇”!,舅舅让秃奴跪在土卜卜磕了三个认师头,就带秃奴回去收拾东西。可谁也不知道,瞎笛子给秃奴的是一个空锁呐,mm(呐心)一直含在瞎笛子的嘴里,所以他被这个能吹响空锁呐的天才折服。
秃奴的学艺生涯也是那个年代盲人的必然,师父最喜欢两个徒弟,一个大徒弟是亲侄雷成,一个鼻孔一架锁呐,一只手管一架,并且一个臂弯放一碗水,从黑吹到天亮,碗水不洒,中途不歇,一个是小徒弟秃奴悟性高,一教就会,而且有眼儿就能吹出调调,可瞎笛子知道雷成的功夫是双肘驾在村里山药窖窑窑上常年磊月苦练而成,而秃奴的技艺却是他与身俱来的,日后必定要超出他们 包括师父瞎笛子。
于是,每当有东家点了新曲,瞎笛子就对东家说:“我们这个小徒弟好几黑夜没睡好,到村口找个清静的地方,让他睡个哇”,秃奴虽憨厚,但他相当的聪明,被人带出鼓匠棚的那刻,他就知道师父晚上又要吹新戏目了,往往回去后哄上几个小孩把他又带回了鼓匠棚,蹲在外面偷偷的听戏,瞎笛子吹的所有戏目,秃奴只要听一遍就会吹,一天在任面铺事业上东家点了《三娘教子》,瞎笛子感冒,徒弟们又没吹过,师父无奈吹了几声咳嗽的不止,围观看鼓匠的人唏嘘不已,坐在师父身后打鼓的秃奴接过锁呐,说“师父,我给试试”,结果秃奴吹得相当好,比他师父还吹得好,结果可想而知,被师父清理了出来。
出来的秃奴自立班道,沿村干上了鼓匠的行道,当起了鼓头。
秃奴虽然半路出徒,但还是有情义之人,本来土牧尔台老家不大大个地方,他又和师父又干的一个行当,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些年鼓匠出殡报庙,难免两班鼓匠遇到一起要对台,往往鼓匠头要使出绝招技术战胜对方,然后败方给胜方让路通过,这对台也是来看鼓匠的人们最爱看的的场面,可每当秃奴和瞎笛子狭路相逢时,秃奴就会放下锁呐,给师父让路,让道给师父的班道人马过去,秃奴往往会吹《三娘教子》或《断桥》。
瞎秃奴对台吹锁呐头、烟锅头、吹碗的绝技成为当年当时周方围人们佩服的怪才,那些年鼓匠对台,被秃奴吹得栽倒、吐血的鼓匠头比比皆是。
后来,雷成、四拐子、宝贵也相继出徒,都也各自立了班道,可是秃奴从未和师兄们对过台,每次相遇,都是师兄们尊敬地给他宽宽的让了一条路,让秃奴班道通过,分道分道扬镳却都吹着那《三娘教子》或《断桥》。
或许,虽然他们都是盲人,都选择了这条鼓匠路,但他们心里却看得很清,非常佩服小师弟秃奴的才学,还有秃奴对他们师父始终不渝的尊敬,或许,我们这些人没有他们师徒几个盲人看得清,或许,那些年我们或多或少被他们的教育过。
老了的秃奴被胞弟土牧尔台首富刘生富带到二连以养天年,晚年还给娶了个老伴儿,一代匠人、吹破天——秃奴终年66岁。
一代怪才,双目失明,有眼成曲,憨厚忠诚,为人仗义 ,在土镇范围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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