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因果

世人信佛爱佛敬佛，信它普度众生，渡你渡他渡我。日日朝拜，不见人间苦厄。

可我偏偏不信！我本就孕育于自然，信天信地信自己，信那泥人作甚！人们求死后超生，我偏要永生不死！哪怕，搅得天翻地覆，众神阻挡。

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他。

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佛，竟然派他来劝服我？哼，那万人敬仰的佛，我都不曾惧怕，可他？凡胎肉体的他？毫无威胁的他？瘦瘦弱弱的他？

那身普普通通的袈裟，和我的凤翅紫金冠、锁子黄金甲比起来显得寒酸，可是他穿着竟着实好看。

我未曾见过天地，但他从容不迫，双手合一向我走来，我竟然觉得他便是天地。

他说他缺一个和他一同去往西天，问我可愿同行？

那些年的光景啊，与其说是我陪着他，其实是他陪着我啊，我厌恶的，渴望的，喜欢的，从未拥有过的，我都一一体会过了。原来这才是活着啊！

后来我越来越怕到达西天，我才不怕见那令人厌恶的佛，我只怕是真的要别离了。

他许是看出我的不舍说：“因果不曾亏欠过我们什么，所以请不要抱怨”

我知道他这是安慰我，但又死要面子，只当他面，对这话嗤之以鼻。

但没想到，这因果，这疾苦，竟真落到我头上。去完西天，他见我并无要分别的意思，也便没说什么，我悻悻然光明正大留在他身边。以为这日出终有一天会和他看腻，以为真的有永久。

我翻天倒地求的永生不死，可却忘了他只是凡胎肉骨，那天的日出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我无力在闹，他知道，也定不会开心。

我去求了那佛，愿和世人般日日跪拜，只愿他活着。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我便不在求他，笑自己竟然忘了，佛只渡人，而能渡他的，只有他而已。

我跟寻了他好几世，从欢喜到最后的无能为力。

他们有的像他，有的不像，可像与不像，终究不是他。

是时候放手了。

这是我决定见他的最后一面，我抱着腿，在他要去打水的河边等着他，每一次见他都会想起初见那时的场景，尽管这一世的他才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和尚。他见我坐在河边，竟主动与我说话，我与他聊了许久，其实也只是把他那些年天天教导我的话在说与他罢了。

那年，我跪在他面前，仰面看着他，只稍一眼，便觉得见过了天地。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做伴同行。

这年，我抱腿等着他，他仰面看我问我：“师傅是在等什么人吗？”

他说的因果，我便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