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有什么乐趣可言,这貌似是个问出就是为了让答者哑口无言的问题,我八岁开始认识了几个大字那年潜意识里也有了这种困扰,经过几秒钟的细细思虑之后,我决定还是去和小伙伴玩弹玻璃球,因为这是个复杂的问题,而作为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我认为这个问题需要至少到六年级才想的明白。
那一年我八岁,我有一本心爱的藏书,名字叫做《孙悟空大战擎天柱》还是《孙悟空大战威震天》的,具体记不清了。有天在集市上我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酸辣粉,我爸突然心血来潮地问我上学以来认识了多少字了,我抹了抹嘴角的辣椒面回答说课本上学过的都没问题。于是在逛完了菜摊和干货摊后,我坐在他那辆二八大梁自行车的前梁上来到了一个旧书摊,一路鼻子里灌满了刚买的盐腌带鱼的腥咸味道。我被熏得晕头转向,被我爸抱下来站在一堆纸面泛黄且霉味阵阵的旧书报面前,我说书太旧了而且好像有股难闻的味,我爸说这是书香,书和酒一样越旧越好。在之后的五六年里我一直固执地以为书香就是书发霉的味道。尽管我爸说越旧的书越有营养我当时还是义无反顾的选了这本只能称得上是连环画的新书,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我思维混搭和创新的启蒙之作了,毕竟后来我和同学说起有本叫《孙悟空大战擎天柱》的书时,他们都表示没听过名字这么奇葩的书,顺带向我投来一束鄙夷的目光。
这一年我二十四岁,我很久没坐在马路牙子上了,南方人管这叫街沿石,这姿态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每天晚上打完球后两腿酸痛,踉踉跄跄地三五成群一起压马路。不同的是,这两年以来我都是自己在这压了,压的时候我想起了八岁时生活的那个城市,马路边全是阴沟泛出来的水,下过雨后路两旁铺的方形花砖有的会松动进水,假如你一脚踩上,里面的黑泥会噗呲一声从脚面喷上小腿,上小学时我常骗同行的伙伴去踩松动进水的花砖,然后看着乌黑的泥水跃上他们的裤脚。零零年代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的二十岁之前的岁月像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那些实际的时间与你所经历的时间,像是在两个维度里发生的事情。
我像每个普通人一样,上小学、中学,然后离开那座城市;上大学,然后又离开;毕业工作,来到现在这座城市。每天忙忙碌碌又无所事事,想着什么时候既能有钱又能有趣,既不用干活还能吃喝不愁浪迹天涯,后来我发现想的这些不光很乱没有条理,而且像垃圾一样没用。
我打算找点有趣的事做,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打麻将很有趣,但输牌时,会生懊恼,有时还得过几天拮据的日子;炒股票蛮有趣,但这牛短熊长的中国股票市场的名声直逼中国国足,在大概率会赔钱的状况下还会引起家庭纠纷,不利于建设和谐社会;打球也挺有趣,也能锻炼身体,但总要适可而止,否则难免有玩物丧志之嫌。于是我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读乔治.奥威尔的《1984》,读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也读八月长安的《最好的我们》。我不知道读这些有什么用,我八岁时以为上了六年级就能想明白的问题至今也没明白,也没有时刻把书捧在手上,只是想读时便读。
有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能走上通往理想的康庄大道,我说,读书这个东西,多数情况下不是用来追求理想的,而是用来到处贩卖的。否则,我怎么会经常对那么多姑娘吹嘘我酷爱读书且不求甚解呢?我是个开机器干体力活的操作工,按理说,读这些书对开出高产优质低耗的产品没什么帮助,我为什么会读这些书,自己也说不清,大概是也没什么别的有趣的事可做吧。
九月份的一个夜晚,我们上中班十一点下班,出了车间门口闻到一股扑鼻的桂花香,其实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花的香味,我师父告诉我那是桂花,但我有些不相信。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我爸告诉我旧书摊上旧书的霉味就是书香的场景,或许那次之后,我对任何人跟我讲的任何味道都开始保持怀疑态度。不过那香味的确好闻,我在那株植物前佝偻着背猛闻了好久,想到这姿态可能有点猥琐,所以调整了下姿势挺了挺胸继续闻,这香味让我想到了“桂花夜未央”的苏州桥,想起了“小桥流水人家”的周庄古镇,镇上的沈万三如果读书的话,当年应该就是搬张太师椅坐在家门口的河岸上,吹着夜晚的清风,闻着桂花和书香混杂的味道,思谋着其商业帝国如何万里鹏程,我比较无聊,读书的时候不会想太多,这可能就是穷人和富人的本质区别。有时我也觉得这样想下去可能会疯掉,所以我一向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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