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儿女情长，曾经心生幻想，曾经天真无邪······曾经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只是在想自己没有什么，所以“珍惜”这个词于我而言，太过于陌生。我行我素，是我的特长。
然而这一切的梦幻都在我25岁的时候，打破了。
25岁的末端，我的母亲得了癌症。
2015年的暑假，我还任性地在家里与母亲吵架。
2015年的寒假，她在阴风怒号的冬天离开了我。
2015年9月，母亲查出病情。但当时家里人，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只是告诉我，母亲身体不好，去北京看病。
等2015年国庆节放假回来，我的母亲，为了能见到我，从北京赶回家。
半夜，母亲和父亲回来。我听到动静，走到门口接母亲。母亲走到门口，微弱的门灯之光洒落在母亲身上，看不清母亲那张熟悉的脸。她怔住了，犹豫着不再向前迈步子。
我在走廊这头，边欣喜边向前走，并张开怀抱，说：“妈！你可回来了呀！”
当时母亲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默默地“恩”。匆忙地冲进家里，并没有回应我的拥抱。我当时还想：可能我妈太累了，需要休息。
当天晚上，我在母亲旁边，看着她娴熟地拉开薄被，躺下，感觉好幸福。
第二天，母亲像往常一样，起得很早。
国庆节的时候，母亲与以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脸色蜡黄，食欲下降。她告诉我，因为输液的原因。当时，天真的我并不知道输液就是化疗。
十一月底，因为学校举办校运动会，我选择请假三天回家看母亲。此时的母亲，精神抖擞，脸色光亮，而且像以往一样爱笑。她对北京301医院有着很大的信息和感激，而且自己每天也吃得很多。唯一的变化是，她会时不时地按一下自己的左胸口。
母亲得了病之后，戒备心非常强。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妈，怎么了呢？”
母亲毫无防备地说：“胸口会痛。”
我说：“我帮你揉揉，妈！”
母亲直接拒绝了我，并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乐呵呵地对我有说有笑。
这段时间，她的头发已经开始掉落。她还问我怕不怕自己的母亲变丑。我笑称，她是最美的妈妈。
元旦的时候，放假三天，我选择回家看看她。此时的母亲已经有些虚弱，但在我面前仍表现出很好的样子。而且，母亲的头发已经几近掉光，零星的发丝。母亲，每当有外人来的时候，她都会快速地戴上假发。一是可能怕吓到别人；二是，我妈确实爱美。
元旦假期，大姨非得叫上我与母亲一块去超市转转。我非常不愿意去，不知道自己哪里抽疯。当时，自己感觉回家的气氛有些压抑。我还跑到洗手间偷偷流泪，还被我妈看到。当时母亲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淡地给我讲：“要不就不去了。我给你大姨说一声。”
我装作轻松地说：“去去去，大姨都叫了好几回了，去呗。”
到了超市，母亲越往楼上逛，越憋得慌。因为超市里的空调太热。所以，不一会，我就陪母亲到一楼广场休息。此时的母亲喘得厉害，呼吸变得沉重。我帮母亲拍拍后背，被母亲拒绝。当时的我，就是坐在母亲旁边，看着她。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会我就与微信上的一位师兄聊骚了。
母亲，依旧是坐在我旁边不说话。
我告诉她，我谈恋爱了。让她放心。她开始问东问西，但是眼睛里闪着亮光。
那个元旦，她告诉我她不相信北京301的医生了。她要转院去济南。我赞成。
就在假期即将结束，我小舅开车送我去火车站的路上，他告诉了我母亲病情的严重性和一切真相。
已经忘记当时的我是怎么坐火车到的学校，只是知道在火车狭小厕所里看着镜子的自己发呆。并在那里连拔了五六根白发。
等我回校后，我问母亲去没去济南。母亲惊愕，并质问我怎么知道她要去济南。
当听我说她自己告诉我的。她便没再说什么。也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去。
而视频这边的我，已经哭成了狗，假装在整理衣服不敢看她。
后来，我们期末考试在即。母亲那边又没有什么消息。我便抽了个周末，坐着高铁去了济南。等我到医院的时候，我妈躺在病床上，穿着一身澄粉色的睡衣，看着好温暖，但是母亲的脸消瘦了很多。母亲也不怎么戴假发了，见到我，问了我两三句话，别过脸去，也不再说话了。
此时，母亲的手已经被扎得没有一块好地方。母亲的手一向在冬天都会起冻疮，但唯独这个冬天没有。因为从这个冬天开始，我母亲再也做不了家务活了。
在医院里，母亲输液的时候，让她睡会。她便乖乖侧躺，因为病情已经不能让她好好躺着睡觉了。但是，母亲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两眼睛紧闭，但是眼泪一直流。我悄悄用纸帮她擦拭，母亲便一手抢过去纸张，自己掩面，不理我。我知道她在伤心，她在疼痛，她在委屈······
即便母亲打了止痛针，夜里也会被病痛折磨醒。醒来她便披肩外套，在走廊里来回走。一夜里，我不知道母亲来回走了几次，只是不断地听到她的咳嗽声，吐痰声，唯独没有呻吟声。
寒假回家，走到门口，第一句话便是：“我妈呢？”弟弟告诉我在后面房间，并告好几天都没下床了。听后，心里一惊，便提着箱子向屋里走。即使我再怎样慌张，我也告诉自己一定要开心微笑微笑微笑。我打开母亲的卧室，母亲站在床边，正在整理她的帽子。我开心地靠近她，依偎着她。
假期里的几天，我一直尽心地伺候我的母亲。家里的洗洗刷刷，包饺子，她的小灶，我都一一包揽。生怕她不满意，生怕她吃不好。其实那个时候，我的母亲是能吃得下东西的，可是她渐渐地选择绝食，说她没食欲。我做什么，她都选择吃两口，就放下。直到大年初一的午夜，我为母亲炖了鸡蛋羹。悄悄地开了她的卧室门，母亲醒着，并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撑着膝盖上方，忍受着病痛。我端着热腾腾的鸡蛋羹，问她饿没。她看我手里有东西，就知道我早起做了点吃的。她就严厉呵斥我，她不饿，让我去休息。我为了让母亲不生气，放下就离开了。等我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母亲吃得很干净很干净。我的心也像那干净的碗底一样敞亮。
我才知道，母亲并非不饿，只是选择不吃。
就在我每天沉浸在一日三餐怎么创意吃的时候，母亲在大年初三的早上选择了离开。
当我听到父亲像鬼一样的叫喊声划破静默夜空的时候，我知道了一切结果。但是我并没有猜到母亲离开的方式竟然这么决绝，毫无留恋。
看着躺在地上的母亲，面色平和。我以为她只是睡一会就醒来。因为她还什么话都没说过，什么事情都没有交代，怎么可以。他们都说母亲死了，我不信。我一直听着她有心跳，有呼吸，我趴在她耳边呼喊，她像没听见一样，不理我。我总以为，她一会就会醒来同我讲话，只是我喊的声音不够大。然而，无论我怎样，她终究是听不见了。门外的冷风吹起了哨子，应该是为母亲悲鸣。
看着他们拉起来的白色帐子，看着母亲的笑容被挂在门上，看着周围的亲人跪在那里，我才知道我们家的天塌了······生活了25年，此刻我也知道自己欠下了一笔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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