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生兑现承诺
刘庆明
血色残阳把萧山和香菊的脸涂抹上了紫红色,但他们的白发却还是特别明显。端坐在屋前的晒场上,谁也没有出声,静静地望着落日的余晖,像在品味着人生的真谛,也似乎在叹惜岁月无情。香菊自言自语,“怎么就老了呢?”
萧山笑笑,眯起眼瞧着相伴几十年的妻子,若有所思,但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似乎沉浸于往事中,或是年轻的时候。他忽然起身挨坐在香菊身边,用极粗糙的手抚摸着老伴的头发,香菊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红晕,娇甜地对他说,“这一生虽然我们没有儿女,但拥有你也就知足了。”
萧山像是没有听到老伴所说,抬起头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血色残阳。他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感情丰富且待人真挚,此时的他一定在想着什么。
香菊抬起头,仰望着他,然后轻轻对他说,“老了走不动的时候,我们就这样静静坐在这里去天国多好呵!”萧山紧抓着她的手,好像现在就要失去似的,一直没有松手。
“你在想什么呢?”香菊问他。
萧山指着他们屋前的一条小路说,“你还记得我用独轮车把你接到我家时的情景吗?”
“怎不记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楚。快到家门口时,就是这个坡,我看你推不动想下来用脚走,你却不肯,硬要我坐着不下来,说是按你们当地风俗,新娘子中途脚下了地,夫妻就不能白头到老,那天你硬是用了很大劲才把独轮车推到了屋里,累得满头大汗。”香菊说得很动情,混沌的眼睛闪着泪花。
“那时你的脚就不方便,我一口气把你推进家里,就是要你跟着我过一辈子,白头到老,现在终于到白头了。”此时萧山的心情像是完成了一项什么任务似的,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辈子跟着你值了,想想那些负心的男人,我是最幸运的女人。我一是残疾,二没有生育能力,在我们农村没有人会要我,唯有你,实现了你当初对我许下的一生承诺。”
“你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
“怎么不记得,你说和我不离不弃,白发到老。”
“还有呢?”
“呵,我记起来了,后来到医院检查,发现我没有生育能力。我要你找一个,你却死活不肯,还说,‘我不要你,谁要你?’那晚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你这么好的人应当有一个儿子啊。”
萧山摇摇头说,“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我的思想还没那么封建,不能生孩子不是你的错,这是命里注定的。”
萧山又望着屋前的这条小路,陷入了沉思,香菊依偎着他,也陷入了沉思。也许他们回想着年轻时他们通过这条小路去镇上销售他们生产的土产品:竹干笋、山枣干片等,回来的时侯就捎上油盐味精等生活用品。说不定现在路上还回荡着他们年轻时的欢笑声,两人就这样偎依着幸福地回忆着往事。
萧山把老伴抱得紧紧的,“你不知道,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我更害怕孤独,我不能没有你,要是老天爷怜悯我们,就让我们一起老死,谁也不丢下谁,你说呢?”
此时的残阳消失殆尽,天上的黑幕不知被谁悄悄拉上,山风慢慢起动了,深秋的寒意随风吹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增加了几许晚年的凄凉感。
香菊说:“这一天谁都会来到,你用了一生的行动兑现了对我的承诺,我很幸福,我们一定会幸福地老去死去。来世只要你不嫌弃,我还会做你的妻子。”
萧山说:“有你这句话,我也没有白兑现了我的承诺呵!有山作证,有泉水作证,这世上哪还有夫妻如我们情深?”
香菊点着头,她突然没了气力,声音很轻很轻地对着爱她一辈子的人说:“看,天上真的有仙人下来了,她在向我们招手呵!”
“真的?”可当他还没有看到天上的仙人时,老伴突然从他身上滑落下来,任凭他怎样叫喊,也不会回答他了。顿时,他也像是抽了风似的,一下倒在了她身上,没有再起来了。
萧山用一生实现了对妻子的承诺,他们白头到老的夫妻情感动了上帝!他们真的一起幸福地去了天国,谁也没有丢下谁!
(本文于2012.2.10刊发《天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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