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0期“年”专题活动,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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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年奋战到最后一天不同,今年的我提前一周就请好了假,为了回去办一件人生大事。
腊月二十四中午12:50,收拾好行囊出发时,上海迎来了2023年的第一场雪。临海大城很久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雪花初时细碎,而后丰盈,纷纷扬扬,像是一场盛大的送行礼。
下午三点,火车开通,目的地,浙江衢州,晚上6点40到达,首先打车去女朋友的大哥家借宿一晚,借宿原因容后再说。
我一贯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更别说住人家里了。夏天就罢了,打个地铺睡觉也方便,冬天则是要与别人共挤一个被窝,连好好卷被子也不能了。
虽说是一万个不情愿,但想到单独出去住少不了一百多住宿费,何况第二天凌晨三点还要去赶集买菜,使命在身,也就容不得矫情了。
晚上7点多到大哥家,饭菜刚好热腾腾地端上桌,虽不豪华,倒也家常。无奈陪了几杯酒,然后抹干净嘴巴,尴尬地在一旁玩手机,直到就寝时间。
我与大哥的大儿子共挤一个被窝,床上的盖被冷硬单薄,我正愁会不会冻死时,却发现床垫暖洋洋的,原来是开了电热毯。可是这电热毯大约只有一米长,睡了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大概只能睡到半边。
我是客人,自然不可能占用大半的电热毯,于是晚上睡觉我就陷入了冰火两重天之中。背部靠着电热毯甚至有点烫,前胸贴着冷硬的被子又哇凉哇凉的。左边一半的身体蹭到了电热毯很温暖,右边身体则是冰冰凉凉还钻风。
熬到半夜终于睡着,凌晨2:50的闹钟就把我闹醒,我赶紧关了不影响他人。我的意志告诉我要保持清醒,马上要起床干活儿了,但我的大脑在10秒钟内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被叫醒,穿好了衣服,热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跟着大哥开着面包车赶集去了。
这里要交代一下,由于我和女友地理上离得远,酒席准备女方办一场,男方办一场。年前在女方办,年后在男方办。女方的出阁宴并不准备大办特办,只是请亲朋好友乡邻吃吃饭。厨师单独请人,食材则自己准备。而我之所以要起这么早就是要去农贸市场准备食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人的习惯。这里的人们通常会准备一份食材清单,标注每种需要的量。然后去农贸市场各个摊位上找有货的商家筹备。筹备完的画上勾。简单偷懒的买菜法是找几个综合性的店,直接搞定一类食材,例如蔬菜去一家店全订。更精细的办法是每一种食材都货比三家,那就会耗费更多的时间。
我们采用的偷懒法,就这样还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食材全部备齐,然后开车会到老丈人家——衢州的某处小山中。
准备第二天结婚的我们,闹出了一些不愉快。使得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平添了一份阴霾。
从婚礼前一天的中午开始,熟悉的亲戚就开始吃饭了。这一天我们是忙碌的,既要招待过来的亲朋好友,又要把请客吃饭的场地和一些必备物品准备好,还好做一些喜庆的装饰。
是夜我与同行的父亲去山中一处旅店住宿,准备第二日迎娶新娘。
当天,我钻出并不温暖的被窝,穿上崭新的衬衫西装,蹬上皮鞋,打好领结,在西装的胸口口袋里装上领结。然后骑着一辆破电瓶车去老丈人家。
是的,从一开始故事的走向就与理想中的那种婚礼南辕北辙了,王子没有骑白马,而是骑电瓶车。
到了之后,看到打扮得美美的新娘,才意识到今天是我与眼前之人结婚典礼的日子。
仪式感不多,但各地风俗有所不同。当地人会给每个人包一个5-10元的红包,会挨个给每个桌子敬酒,会给每个人发两根烟。
会有一份贴着喜字的万年青交给女方带到男方家里,会有一筐染着红的鸡蛋花生红枣的篮子带到男方家里,会有两只大红色的拉杆箱带到男方家里,箱子里放一份压箱底的红包。
中午的正席也没有太多仪式,要不是穿着西装和婚纱,还真不知道是在办什么宴会。吃完午饭,该打道回府的打道回府,该吃饱喝足回家睡觉的回家睡觉,而我们则卸下盛装,开始打扫。
之后从腊月27-30这几天,都在比较冷清的环境中度过。当地人腊月28过年,由于不许放鞭炮,另外过年也比较早,因而不能说完全没有年味,只能说只有晚上老婆精心准备的丰富饭菜才彰显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在我们有过来的时候,这里的过年是怎样的呢?也不会热闹到哪里去吧。
等到大多数人过年的那天,只有微信里的小小小小的红包以及那热闹的春晚才给这个节日增加了一丝氛围感。说起来,除了上海的那次除夕,这是最没有年味的过年了。不过人在身边就好,人在身边哪里哪天都是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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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在老婆家度过了招待了一番亲戚,初三则踏上返乡之路。
其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我打的车司机到达后,看到我们的行李箱有4个,顿时拒绝载客。无奈只有取消了网约车订单。好在过年的时候,乡下不缺车。刚好有个本村同龄人在旁边闲聊,于是就被我们抓来,给上好烟,劳烦他送一趟。他是个典型的小城青年,毕业后辗转多个城市,越跳槽离家乡越近,最后就换到了家乡的城里。与我们外出打工的想法不同,他觉得父母的年龄越来越大,应该好好陪在父母身边照顾父母。他有自己的车,即将买自己的房,每天都回家,开车不过20分钟。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他个子不高但很健谈,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没有对象。按理来说这样孝顺,乐于助人并且有自己的车,还很健谈的人,怎么会没有对象呢。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难言之隐吧。
坐高铁到杭州东,再换乘车往西而去,下午我们走出高铁站,坐上姐夫的车,从县火车站回到了家。
在过年的经历中,有一件事情一直令我耿耿于怀。那就是城市化带来农村的衰落,交通比起十年前更加不方便了。公共交通很难覆盖到乡村,而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互联网工具,在这里全部失去了作用。打不到车,手机信号还很差。这越发激起我想要买车的冲动,但只要稍微考虑一下,又觉得实在没有太大的必要。蜗居在大城市中,车停在哪里都是个问题,更何况还有许多的保养费用。公共交通覆盖全面,实在是没有太多用车的必要,而乡下却反了过来。
初四一早,我们骑着小电驴去镇上购买一些婚庆用品。
去婚庆试服装,去买气球和双面胶,路过一个卖烟花的店,随手买了一点,纯属好奇,只想体验一下。
得益于镇中学的存在,镇上的商业还算不错,有一些知名的炸鸡店奶茶店,也有不少甜品店,街头小吃。还有几个超市,以及众多的服装店。我们喝了奶茶,吃了麻辣烫,啃了炸鸡。
然后骑电驴回来,打扫房间,吹气球,安排各种事项。日子就在这种波澜不惊当中流逝,时间来到了正月初五的晚上。
江淮的习俗,婚嫁的前一天晚上就要请亲朋好友来吃饭。先是端上一大盘茶叶蛋,和一盘坚果点心,当做饭前小食。吃不完不要紧,很快小食和茶水就会被撤下,然后大鱼大肉就上场了。黄鳝,甲鱼,鸡块,猪脚,红烧鸭块,鱼块,然后是素菜。摆满一桌还不够,还要再叠一层。
其间觥筹交错,说着祝福的话。
不过可不要着急吃饱,等到主菜上完,后面还有一整只炖鸡,轻易扯下一只鸡腿,鸡肉肉质绵软,鸡汤味道适中,也不多油。然后是猪肝汤,而后还有莲子汤,红枣桂圆汤,汤圆以及葡萄汤等等等等。饭中,每人还有一包香烟。
当晚,我则是和媳妇儿以及三个同学来到镇上酒店暂住。家里的红床,留给女方的亲属睡,通常是叔叔,哥哥弟弟之类的。
在这样重大的日子里,我们没有早早休息,而是和同学在房间里打起了麻将。以前我觉得打麻将这种活动有什么意思,现在觉得这真是一个联络感情,消磨时间的好活动。我其实不怎么会打,只知道基本规则。但依然乐此不疲。一边打,一边就有许多八卦话题聊起来,不知不觉就晚上十一点多了。赶紧回去睡觉第二天还要早起。
经过了一段亢奋期终于入睡,正月初六如约到来。我先是换上了西装领带,蹬上皮鞋。媳妇儿则是穿着秀禾服,在化妆师的巧手下越发动人。
不久,我坐上车先回自家,在摄影师的安排下拍了一些照片。然后在9:16分出发去镇上接她。我们从简,只派了6辆车,进入镇上堵了好一会儿,才接到新娘。
在酒店房间里,我单膝下跪,有点尴尬不知道这样的场合里要说一些什么,磕磕绊绊总算过关。不是不会说情话,而是不知道在一大堆亲朋好友的注视下要怎么说。
接到人,我背起新娘,从二楼走下,放到车里,车队绕了个弯,从另外的路线回家。风俗是,不走回头路。
进入门口,等鞭炮响完,我下车背起新娘。只看到家门紧闭,我知道好戏开场了。以前我只旁观过婚礼,这次发生在我身上,还真是猝不及防。一只红鞋被抢走了。门关着,里面的人讨要红包。
我扯着嗓子叫开门,问有什么条件。塞了几个红包,但是没有动静。有个亲戚总是想抢我剩下的那只鞋,被我怼了回去,我是真有点生气,脸色很不好看。关键时刻,我买通了一个亲戚家小孩儿,然后里应外合破门而入。按照风俗,接亲的队伍目标是开门,剩下的目标是堵门。本来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的战斗,其实是大家一起参与的热闹。
进了房间,红鞋又被抢走,又花了几包烟几个红包才把鞋子抢回来。要说这风俗真的一言难尽,好在不过分,热热闹闹就好。
还有很多细节的仪式,例如新娘接回家时,婆婆不能直接碰面;例如要点上两对红蜡烛;例如要把新娘抱回来或者背回来,新娘脚不能沾地;这些风俗是一个婚礼的仪式感,只可惜随着年轻人的长大,这些风俗在慢慢消失,慢慢人们不会严格地遵守这些风俗了。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去镇上的饭点吃正餐,那里婚庆司仪已经就虚了,就等我们去排练。
到达后,新娘换上婚纱,在饭店小舞台上开始了西式婚礼的宣誓流程。我先登台,然后迎接新娘,然后一起步入舞台,鞠躬敬酒,敬茶改口,糅合三拜仪式,礼成!
接着就是敬一圈酒,然后送上回礼,吃上饭,回家收拾残局,收拾行囊,准备第二天动身返回上海。
结
两周的假期过得很快,并且比往年都要更累。但解决了一桩人生大事,我感觉我的人生迈过了一个节点,而这些累正是迈过节点的颠簸。
在我的仪式中,我见到了许多多年未见的亲戚或朋友,大家少有的共聚一堂,庆祝这个家族中有成员成家了。从此以后,我在这个家族,从一个晚辈,从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晋升为一户,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这是我的“成人”礼,它让我的思想向家庭转变。而那些难得一见的亲戚,将在往后的日子里渐行渐远,只有在人生重大时刻,才会重新产生交集。
我,则肩负起家庭,进入人生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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