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房顶的小男孩

人说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仿佛高考前后的时光是不连续的，无论是回忆之前的幼稚与美好，还是之后的成熟与现实，都要从高考那一天开始。

那个夏天，温度带给我的感受并不那么强烈，相反，我能清楚地回忆出小时候夏天的味道，一边啄着刚买的冰棍，一边靠着房檐溜边往家走，每次右脚落地的时候都会刻意的往左靠，好像就怕一不小心踩着太阳地上，脚就会像冰棍一样化了。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家，虽然冰棍已经嗦咯完，但身上的汗却比之前更多，心想这一趟真不值，嘴虽然过了瘾，除了嘴其他所有器官都遭了罪。躺在躺椅上吹吹电风扇，嫌不过瘾还得沾点水往风扇上撒，一边撒一边怪自己太馋嘴，为啥就不能等到下午五六点再去买冰棍呢。

虽然小时候的夏天还是那么清晰，但高考的那个夏天却分外模糊，好像整个夏天就只干了两件事，考试和填报。

小时候我躺在房顶上，在秋天的下午望着天空，每片云都是一个故事。眼界所及，没有高楼大厦，只有蓝色和白色，耳边的风声带我追着远处的鸟儿，去到了云的那端。

坐在考场等待考试的我，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调整呼吸准备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而是陷入了上面描写的那段回忆。我坐在第一排，左边是一扇大窗，能够看到外边的操场。我望着窗外，仿佛身体也离开了这里，又回到了房顶，回到了那个秋天。鸟儿对我说“你又回来了”，我站在云端说“这次不想走了”。

后来大学毕业，去大城市找工作，像很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进行自己的人生，再后来回到老家娶妻生子，如今坐在高楼大厦里写下这段文字，终究我还是没能再回去。

老家的房子前几年拆迁了，曾经驰骋的天空也变成了建筑工地，不知道年年在我家过道里筑窝的燕子如今飞入了谁家，也不知道曾经的我又在哪。

人说高考是一个新的开始，经过高考之后不管是进入理想的大学，还是提前进入社会，都会与过去说再见。人人都会说再见，有的人满怀鄙夷，有的人恋恋不舍，有的人充满希望，有的人茫然无措。但人们终究都说了再见，投入到未来的怀抱。

我说再见了吗？

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再回过头来写那些时光，有时会有些难以下笔。倒不是因为记忆模糊，而是有个问题一直萦绕着我：我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写下这些文字。

这些时光虽已过去，但我和它们说再见了吗？如果我已经说了再见，那么我应该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记录，就像小时的我躺在房顶上，现在的我在回忆这段时光应该就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他的身边，去观察，去感受。

如果我还没有说再见，那么那个躺在房顶上的小男孩就还是我，我所回忆的，回忆里所看到的都来自那双眼睛。

也许等到这些文字都慢慢落下，我才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

曾经那个躺在房顶的小男孩，到底是在脑海里，还是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