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冬天来得比四川冰冷 常常阴雨绵绵 泥土全部沾在新鞋子上
走路的时候稍稍用力会让挽起的裤脚变得脏兮兮
早晨总是睡不饱 然后拿着夹着里脊肉的煎饼在湿润的小石子路上哈着白气大步前行
揉揉眼睛 望向不远处的山 雾是不能叫薄雾的 厚厚的雾让我又揉了揉眼睛
书包带子总是会因为穿得很暖和的外套不停不停地滑下来
左手端着已经变凉的豆浆 右手拿着肉饼 好想多长出一只手来扶住我的书包
有时候路上会有好看的少年 穿着干净的外套 一个人拿着几本书经过
银杏叶子总是扫了又落好像永远落不完似的
高中的时候总是逃掉体育课和好朋友去居民楼那里的银杏树下捡叶子
形状要好 要干燥 要灿烂的金黄或者褪掉的淡色
那个时候我写很长很长的信 也买很多很多好看的明信片
寄给素未谋面的姐姐 也寄给仅仅交流过几句的陌生人
那个时候捡的叶子现在在哪里呢
川外的银杏比南山那独独一棵长得好看得多 叶子没有被虫蛀也没有裂痕
可是我再不会逃掉体育课去找好看的落叶 甚至连路过都不会驻足
曾经我小心捡起用白色纸巾擦了又擦的叶子 被我一遍遍踩在脚下
我也不会让叶子代替我的任何情感寄给任何我思念的人
雾来了我就揉揉眼睛 叶子掉了我就快步走过
在南山的最后一点日子 和好朋友一起种了两盆植物
我们的小盒子里埋了三颗生瓜子 三颗都发芽了
可是到最后只有一颗歪歪扭扭地越长越高
每天和朋友一起在课间看它 一出太阳就帮它移去更好呼吸的位置 每天早上一进教室就去喂水
看着它从小小的一个芽慢慢长高 茎越来越细 细得因为没有支撑要倒下
就找一个竹签立在它身边 它又慢慢继续向上长
第一片叶子 第二片叶子 第三片
后来第一片叶子落了 第二片叶落了
它继续向更高长 长出新的第四片叶子 第五片 第六片
那个时候我还和我的好朋友们在一起 和我们的小瓜子一起浑浑噩噩又清醒
高考清空教室我把它带回了家
总觉得它待在家里的阳台上很碍眼 可是它还是不怕生地自顾自成长
考完的那天落了大雨 毕业典礼没有开完 没有雨伞我奔跑在大雨里
眼镜花了头发全部湿漉漉地贴着脸颊 站在公交站台看见和我一样落荒而逃的学生
想要把最好的模样留在南山 可是它偏偏把我们用大雨驱散
回到家里 外面仍是狂风大作
正准备洗澡 爸爸从阳台走过来
“今天下午它开花了”我丢下换洗衣服跑过去
是小小的黄色花都长得很规整 可是整个茎已经从中间折断
“可是下午吹大风它被吹断了”我试着再次把它扶起来
断得太彻底了 我摸了摸带着雨水的花瓣 想把它拿进书房夹在书里
最后转手把它扔在了垃圾桶里 接着去洗澡
热水从淋浴头喷涌而出 我的眼泪也一起
可能从我扔掉精心呵护的那个时候开始 我就再也不会捡落叶了
在我心里永远有一朵小小的花 可是我的梦里从来没有它
有时候经过重庆的江边 我站在长长的桥上往下望
它们自顾自地奔腾 就像我的花儿一直自顾自地生长
可能从那天我浑身湿透跑出校门的时候 我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了
我的花儿和我的影子 一起去了深河里
在那里也有我的银杏叶 有我和好朋友的背影
在那里我们仍然牵着手往梦想奔跑
深河吞掉了我的满腔说话 吞掉了我一个人看的夜景
在我心里永远没有深河 可是我的梦里总是有它
我还是会捡起银杏叶 好朋友仍然站在远处大声地笑 大声地叫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去 她们就在南山的树下对我招手
可是我总是会醒的 醒来的时候泪水氤氲
深河变得越来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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