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莲蓬

每当夏季来临的时刻，从菜市场经过，偶尔能听见一两名妇女“卖莲蓬”的吆喝声，硕大饱满的莲蓬常常以10元钱六七个出售，引得路人不时侧目，购买者趋之若鹜。这也常常勾起我小时候采摘莲蓬时的情景。

我家门前有一口荷塘，小小的荷塘给孩提的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那儿一度成为孩子们玩耍的水上乐园。夏天骄阳似火，荷塘里的荷叶正在疯长，田田的叶子出水很高，像婷婷的舞女的裙。微风过去，挨挨挤挤的荷叶一起婆娑起舞，点点荷花像是点缀在碧空里的星星，若隐若现，让人不禁想起杨万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

莲蓬成熟的季节，对于孩子们来说，下到荷塘里摘莲蓬，自然成了一项必不可少的活动，甚至带有一丝仪式感。在文人的笔下，自古以来采莲总带有一种浪漫的色彩。汉乐府民歌有诗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唐代张籍在《相和歌辞·采莲曲》里也说，“秋江岸边莲子多，采莲女儿凭船歌。青房圆实齐戢戢，争前竞折荡漾波。试牵绿茎下寻藕，断处丝多刺伤手。白练束腰袖半卷，不插玉钗妆梳浅。船中未满度前洲，借问谁家家住远。归时共待暮潮上，自弄芙蓉还荡桨。”白居易更有诗云，“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而我们那时候采莲既不能“凭船歌”，也不能“撑小艇”，却往往单枪匹马赤足踏入荷塘中去采摘心爱的莲蓬了。因为荷塘里的水并不深，穿了裤头下去，塘水刚好漫过膝盖。我们一头扎进荷塘里，一下惊扰了水里的两只秧鸡，它们惊叫一声，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贴着水面，一下飞远了。有青蛙瞪着溜圆的眼睛，从水面的这片荷叶上，一下蹦跳到另一片荷叶上，仿佛在睥睨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这是一片莲叶的世界，在岸上的小伙伴看来，水下的那几位进到荷塘里，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果是捉迷藏的话，荷塘一定是一处好去处。穿行在荷塘里，时时要沿着那密密匝匝的荷茎的间隙钻过，荷茎上长满了细刺，免不了将小腿划伤，留下一道白印。看到不远处一株饱满的莲蓬，忍不住三步并着两步走过去，将那莲蓬摘在手中。几个小伙伴在荷塘里来回逡巡之间，很快碰面，旋即又分开来去，每个人手中都已摘得一大把莲蓬。

除了成熟的莲蓬，那些盛开的荷花有时也会成为孩子们的猎物。荷花的部分花瓣已经脱落，放到鼻子边一嗅，已无多少清香。花蕊护定的莲蓬正嫩，掰开来放一枚到嘴中，嚼起来倒也香甜。倒不像成熟的老莲蓬，甜则甜矣，可惜要取出芽状的莲心，否则如同吃入黄连，那就大煞风景了。

站在岸上的小伙伴，一边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同伴采摘回来的莲蓬，预备大快朵颐一番；一边取过岸边的一大片荷叶，掐掉中间的部分，顶在头上当一顶遮阳帽，剩下的圆圈部分套入脖子中，就成了一道天然绿色的项圈，倒也自得其乐，别有一番风味。

荷塘里的孩子陆陆续续地上了岸，他们洗净腿上的泥巴，细心地检查腿上是否粘了蚂蝗，捧着一大把莲蓬，每个人脸上都笑逐颜开，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今年的雨水充足，莲蓬个大饱满，不用问，年底莲藕也将大获丰收，大家又相约期冀着下一次采莲的日子。

“卖莲蓬哟！”那一声声的叫唤总是情不自禁地勾起我童年的回忆，那场面如画，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