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丈量

  入伏以后，夜晚越来越热闹了。大家晚饭后出来纳凉，八九点钟天黑，外面还有不少人。“呜呜——”“不行！不同意！”“妈妈，为什么不行？”“因为你表现不好！”透过敞开的窗子能清楚地听到楼下的声音。“妈妈，谁在哭？”女儿好奇地问。“楼下小朋友惹他妈妈生气了，妈妈批评他呢。”“在哪儿？我看看。”“外面黑，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唉，以前遇上这种事会不理解为人父母的何必对小孩子大动肝火？有话好好说。自己有了孩子突然同情这些“嘶吼”的父母，唉，这些熊孩子……

  时代变了，条件不同，如今养孩子可能不用含辛茹苦、历尽艰辛的程度。更多的家庭关注孩子的成长和教育。过度的爱与关注让很多孩子不懂感恩，常言父母给予子女的爱是无限的、透支的，但子女能回报的爱不及父母给予的一半。如此推算如今的小孩儿回报就更少了，十分之几，百分之几？

  我有个同事新婚去男方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听说她奶奶还健在，就问做什么工作的？同事立刻蒙了：“我奶奶一直在生孩子，生了十一个，她没有时间出去工作啊。”那个年代家里孩子多，大嫂进门，自己的孩子和小叔子差不了几岁，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大嫂倒腾点饼干点心什么的给自己孩子，婆婆也不好说什么。小叔子看着，他从来不吃，也不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了妈妈不伤心，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能如此克制。

  夏夜的乡村有繁星有虫鸣，但几十年前不通电，夜晚漆黑一片。他躺在炕上能看见妈妈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活儿，早上天亮了，妈妈早就下地干活儿了。他说，我没见过妈妈休息，我睁开眼看见她在忙，闭上眼她还在忙。妈妈最开心的事就是回一趟娘家。但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要赶上一大家子的活儿都做完，赶上有车顺路。有一次妈妈好容易有机会回家，但是车临时办事坐不了。她就抱着妹妹，领着我步行去外婆家。几十里的路，我们仨走了四五个小时！我脚好疼，可是妹妹太小，我妈只能抱着她。我咬着牙……

  2010年有一部日剧《母亲》，剧情是女老师奈绪用自己的方式解救她的学生，一个遭受家庭暴力的小女孩儿。奈绪是被收养的，她内心怨恨抛弃她的生母，对养母一家也很冷淡。救助学生也是她的自我救赎。生母当年因为家暴杀了丈夫，不得已抛下女儿。但是女儿不记得这些。最后奈绪放下了对生母的怨恨，对养母和家人敞开了心扉。剧中有一处，生母拎着行李、牵着年幼的奈绪踏上逃亡之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你忘了吧，我会和他们说是我做的，知道吗？”原来生母是顶替罪名入狱的。

  我的女儿被一大家子人宠着，她喜欢的，大家尽力满足。她有了自己的小鱼、小青蛙、小蝈蝈儿、小乌龟……但是所有的吃喝拉撒都是我在忙。有一天我也忍不住“嘶吼”：“什么？还要买一只六脚龙和一只独角仙！你看我饲弄现在这些都快累死了……”她没说话，跑开了。以后几天她到处问：“小鱼能活多久，小乌龟能活多久？”家里人也没太在意。后来家里人反映她有暴力倾向，说她捅鱼、用鱼钩扎乌龟、抓青蛙……我想是好奇心吧，不过这种探索方式的确过于残忍。“妈妈知道你好奇，但你这么做会把小动物弄疼的。”“我觉的小鱼活的太长了。”“它们的生命很短，才几个月，不到一年。”“可是我想让它们快点死。”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妈妈，它们活那么长，你多累啊。我怕你累。”

  一个小孩子的判断力和行为能力有限，但为了妈妈他们能做出成人无法想象的事。都说父母与子女相处是一种修行，是为分离做的功课。为妈妈忍住不吃、为妈妈忍住脚底疼痛、为妈妈杀掉坏人、为妈妈杀小动物未遂……这些孩子何尝不是在修行？子女和父母相遇是缘分，不要用长度和百分比来丈量爱的多少，能够相遇就很感谢。不管是为了分离还是为了修炼，我们轻松点一起度过吧。谢谢，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