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农村来说,冬天不再忙碌农事,家里的男人们农闲下来,大多是不愿意呆在家里的,总会或远或近找个工来打,不愿打工的就弄个小买卖走街串巷,留在家里的也多是有门手艺,自己不出门别人也会找上门来,所以小时候的农村,几乎是女人的天下。
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在外的忙活赚钱,在家的就忙碌生活,一天到晚除了做饭洗衣看孩子,女人们最拿在手里的活就是纳鞋底做鞋靴和织毛衣了。一个人在家做活无聊又冷得慌,坐被窝里起来会更冷,索性走出门去找热闹。
说也奇怪,嫂子大婶们总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某一家,久而久之,这家就变成了大家的集合地。那时候没有暖气和空调,家家都会在堂屋里生上一个大铁火炉,几个女人就围坐在火炉旁扯着闲话干着活。神奇的是话说不错,活也干不差。她们纳鞋底的功夫是一流的,厚厚的鞋底子先用锥子扎透,再用穿着绳子的大针从扎透的小孔里穿过,穿到半截就穿不动了,靠中指上戴的顶针儿用力一顶,等针穿过鞋底大半后,用大拇指和食指紧捏着使劲儿一拽,把针拽出来,实在拽不出来,再用上一个小小的钳子给夹出来,这算纳完了一针。都说千层底,其实不算夸张,鞋底真是用很多层布叠压出来的,比一个扁指还要厚点,又厚又硬,每个鞋底至少要纳上百针。这可不是光有劲儿就行的,不但得使劲,还得使巧劲儿,不然,那大针经不起重力,“啪”的一声就断了。不过这还不是最有技术含量的,最让我惊叹的是她们边纳边聊,东家长西家短,要么笑得前仰后合,要么抬杠抬得脸红脖子粗,压根儿就没把注意力放在纳鞋底上,可纳出的鞋底那针脚横着成行竖着成列,好像木匠事先用墨斗绷好了一样,没有一丝歪歪扭扭,分明得很,均匀得很。我也拿一块破布用针缝着,一丝不苟地缝着,却总是歪三扭四,长一针短一针的不像样子。聊天不仅没影响质量,连速度也不耽误一点儿。除去聊天的声音,你就听见耳边“刷刷刷”拉绳子的声音,听着就叫一个利索。
我们小孩子坐在她们旁边,最享受的不是听她们闲聊,也不是跟她们学做活,而是双眼直直地盯着大火炉,那里有好吃的吸引着我们这群馋虫。小时候不像现在有各种零食,但心灵手巧的大人们总能想尽办法勾起我们的食欲。最常见的就是往铁火炉肚子上放几个红薯,慢慢地烤,一会儿一翻,半天下来外焦内软,双手碰着吃起来又香又甜,再烫也舍不得撒手,吃得满嘴的灰,像只花猫,但那才是真正的烤红薯,现在想来,还忍不住要流口水。还有花生、玉米、馒头片、大豆,放在火炉上烧熟了,吃起来也是嘎嘣脆,美味极了。大人围在火炉旁取暖聊天做活,我们小孩满院子跑,时不时地跑进屋里拿一把好吃的,大饱口福,自由又快乐。
现在妈妈也老了,没有了千层底,没有了大火炉,也没有了火炉上的美味,更觉得那时真是无上的美好,让我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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