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个词汇，对我而言，竟然越来越伤心。清晨，当宝宝还在客厅追着喊“妈妈”，我禁不住潸然泪下。“妈妈、妈妈”，我已经有100天，没有当着妈妈的面或在电话里喊“妈妈"了，唯有在思念愈重或梦醒时分，默默地或轻声呼喊着妈妈。“娘”，我更想用“娘”作为祭文的称谓，因为娘走了，妈妈在心中。
——手擀面——
当娘从老家把擀面杖带过来时候，我还嫌麻烦，谁会把这么一个木棒塞在行李中，颠簸数千公里，带到沿海之滨，只有“娘”。娘做的手擀面，总是在我最想吃的时候端上来，似乎娘知道儿的胃口。手擀面大多为素面，面软软的，汤黏黏的，伴以青菜或西红柿，面的里面总是藏着“深水炸弹”——荷包蛋，一个、甚至两个。前些天，当我酒后躺在床上，没有胃口吞下干米饭时，热腾腾的手擀面不断涌现脑海，那不用要求却呈现面前的手手擀面，盛满了爱，却再也吃不到。
——饺子——
饺子在北方象征着团圆，过年、过节、回家探亲，饺子总出现在一家团圆的时刻。拌完馅，我擀皮，娘和爸爸包饺子。吃饺子的时间很短，包饺子的过程充满温馨，唠唠家长里短，说说趣事糗闻。爸爸的嬉皮话很多，全是巷间俚语，总能把娘、姐和我逗得笑不可支。从厦门回老家前，娘为了照顾我和儿媳的口味，总是和老爸一起包 N种馅的饺子，猪肉韭菜、猪肉芹菜、鸡蛋白菜、鸡蛋粉丝等等，冰箱冷藏箱里堆得满满的一袋一袋分开，我们可以随时煮。如今，冰箱冷藏箱没了饺子，家庭也没了团圆的时刻。
——油条——
油条是油炸食品，油条配稀饭、配汤面条、配胡辣汤，也算是北方的主食。对我而言，油条最深的记忆是炒油条。那时小学还是五年制，我刚满7周岁，村上只有一个小学，生源很充足。娘带着我去报名的时候，被告知说招生满了，我年龄还小，再等一年。娘倔强地把我带到校长家里，校长姓刘，住在学校里。那天，已是傍晚，刘校长家在吃饭，一盘炒油条放在桌上。最后的谈判结果是，我们交40元押金，自带板凳，先跟读一个月，跟的上，就退押金，跟不上，再等一年。后来，我学习还可以，也就这样上了下来。印象深刻的是：油条原来可以炒着吃，同样，机会是需要争取的。
——煤渣——
上学的机会是娘争取来的，我有一段时间并没有珍惜。上小学还有另外三个伙伴，我们号称“四大金刚”。小学里我家很近，按时回家是娘的要求，其实就是放学后十分钟左右应该到家，否则，贪玩了。一天，当我几乎天黑回到家时，我看到娘一张怒气的脸。我知道要挨批了，但又想逃避。看到娘走了过来，我吓跑了，边跑边回头，娘一直在追。绕着大街跑，走投无路，情急之下，躲进村大队旁的男厕所。心想，这下娘可找不到也不敢追了。不料想，透过厕所的砖缝，我看到娘不假思索地冲进来。我的结局令我一生难忘，那冒着热气的煤渣摊在地上，娘几近虐待地让我跪下。煤渣并不烫，但跪上去很扎、很痛。现在回想这唯一一次体罚，娘，我明白:错了，不要逃避，要勇于担当。也许，这也是娘想告诉我的。
——小树——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槐树，树枝很结实，树干被我摸的光光的。十几岁的我，幻想身怀绝技，经常对着小树拳打脚踢，拉着枝干当单杠用。娘对此，视而不见，毕竟是孩子的天性。只是有一天，当我下学后，把双脚挂在“单杠”上倒立时，颠倒的世界仅是片刻的有趣。我体力不支了，树枝又滑，想撑上去，没力气，左右没有东西可抓，离地大概一个凳子的高度。我脸逼得通红，心里无限恐惧，一遍一遍地喊妈妈。就在我想大声喊救命的时候，娘下班回来，开了门，看到这番景象，飞奔而至，把我抱了下来。我哭得稀里哗啦，听娘拍着我的后背说“没事了，没事了”，同时也听到娘噗通的心跳。
——馄饨——
初中下晚自习回家，从北关骑自行车横穿县城到南关，城中央是八卦楼，那是千年古镇的象征，桌面大小的石头铺于楼下，人来车往，石面被碾的黝黑闪亮，充满历史的厚重。有时，会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我就知道是娘在这里等我下晚自习，接下来“饿了吧，吃碗馄饨”。我总会兴奋地飞下自行车，屁颠屁颠跟着娘身后，口水已咽了几回。撒了香菜的馄饨，香气扑鼻，当我在娘的注视中迅速吃完后，问“妈，你怎么不吃”，得到的回答是“我不饿”。娘总是这样，似乎我饱了，她就不饿。
——盐袋——
娘是农业户口，爸是城市户口 ，在盐业上班。小时候的记忆里，有雪白的盐堆，把仓库堆得满满的。娘除了干农活外，在爸的单位当临时工，运盐的车辆一到，娘就跟其他叔叔、阿姨去卸盐。盐的密度很大，一袋盐很重，约200斤。爸是背不动的，可娘背的动，一袋盐上肩，腰弯了下去，踩着厚厚的木板，走上高高的盐堆，缓缓地放下。年复一年，多年后，娘的小腿静脉曲张，整个小腿肚青筋浮现。娘很少穿裙子，她说，腿上有青筋，不好看。
——袜子——
上初中，高中以及在家复习考研的时候，我很爱打篮球，娘很是支持。打篮球很消耗袜子，特别是脚大拇指经常把袜子挖个洞。不用讲的，袜子被洗干净晒干后，娘拿出针线，把袜子反过来很认真地缝补。娘补的很好，穿上去，很难看出补的痕迹，也不磨脚，更重要的是，补过的袜子更耐穿，许久磨不破。现在，袜子破了个小洞没人会默默无声地帮我缝。并无责怪媳妇的意思，是娘考虑的更周到，对家的饮食起居照顾的更无微不至。
——毛毯——
姐初中毕业时，中考成绩不理想，不想念书。爸和娘商量，让姐在一家毛毯厂上班。上班很苦，娘问姐:“上班好，还是上学好”，姐说上学好。娘坚持着把外婆家的宅基地买了，悉数支持姐继续读书。姐原来上班的毛毯厂退了几条毛毯，质量不好，还掉毛，放在家里用了许久。娘喜欢用现身体验的方式教育我们，体会了艰辛，才懂得珍惜。姐现在生活过的还不错，姐应该感谢娘，娘对我们姐弟俩倾注太多心血。
——拳头——
大学毕业了，和娘在家里闲聊。我忍不住告诉娘一件隐瞒很久的事情，当年初二时，我和同学去河边游泳，差点淹死，被同学救上来，当晚没敢回家，在同学家疗养了一个晚上。话音刚落，娘的一个拳头打到我的胸口“你这混小子，讲了多少遍，不能去河边游泳”。这记拳头来的很突然，尽管我知道会有指责，当我没想到是这种方式，与那次跪煤渣一样，这记拳头让我记住：生命不仅是自己的，更属于疼爱你的人，要懂得珍惜。
——拥抱——
刚参加工作时，是在河南老家的许昌，离家大概两三百公里，娘有时会坐车过去看我。我会骑着自行车载着娘逛街，那是娘还没有患病，的确很开心。那天，娘又来看我，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娘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想考研”，娘在我读本科的时候就鼓励我“跟随内心、追逐梦想”。听到了我有更高的目标，娘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了句“娘支持”。
汉堡、鞋子、黑加仑…
今天是7月14日，是娘去世百日的祭日，以上14个关键词，简略记录了我印象中的娘，关爱子女、勤俭持家、吃苦耐劳、坚韧担当、重视教育、分享友善......
(以上祭文本已写完整，保存的时候，电脑死机，仅剩不完整的部分祭文。感情已流露，不想重复这些文字符号，也许再多的语言也抒发不了内心的感受。如果娘上天有知，娘会明白儿想说的。妈妈!)
周奇拉写于2012年7月14日
图片转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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