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在夏季的清晨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探出头;独坐在齐整的床边,静静地听周围的声音:街上不时的喧闹声,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偶尔传来的滴滴声…
一个晃神,太阳已经高悬在正中间,我转头看了眼手机,熟悉的律所群消息。起身做了一份简单的快餐,吃完已经下午一点半。我侧身躺在床上,看着风一下下的吹动窗帘,心里暗自给它数着节拍,一下…两下…五十下…
还是觉得这里的风不如南京,绵绵密密没有力气。
不觉眼框间的雾气已经填满,在一片朦胧和燥热中,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属于我们的夏天,破碎又美好。
05年夏……
那时我高一,就读于南京最好的中学,自以为青春无敌,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周围同学对我避之不及,我也并不在乎。只有小简愿意接近我,后来我问了她那时为什么接近我,她说,只是感觉对而已,我笑了。
大一的一个晚自习,班主任进来说了一个消息:影视基地的老师明天会到学校做招生辅导,会持续一个星期,时间是每天的晚自习。愿意报名的列名单。
我没有细听,走神看着窗外的车灯来来回回地闪,路灯下的行人一个接一个的,有低头玩手机的、也有一家人相伴散步的。突然之间的一股寂寞感爬上楼层,穿透空气慢慢渗进我的身体。
算上今天,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一边无数次地幻想回家时父母的关心,一边在做题时提醒自己一定要争气,不能辜负辛苦的父母。
我回头看到身边的习题册,刚拿起笔。旁边同学传来了一张字条:我想去,一起去吧。
我看了落款,是小简。我看向她的方向,她做了恳求的神情,搭配着双手合十的动作。我假意拒绝,她嘟着嘴,还是拧不过她。
培训室在高三的教学楼,晚上我陪着她走出教学楼,她双手挽着我肩膀高兴地说:“终于试了一次逃晚自习,还是外面的风舒服啊。”我没有说话,大口的呼吸外面的空气,心里想起了昨天窗外的空气,心情舒畅极了。
到了培训室,我和小简被分成了两组做辅导前的小游戏。她的那组被抽到,我站在人群外围看她们的游戏,只是觉得幼稚和可笑。小简做了一副倒霉的表情,我发笑,但还是不时给她一些表情上的鼓励。
一直盯着她,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声:“同学你好,可以填一下表吗?”我回头,一个男生站在我后面拿着纸笔看着我。我点头,接过纸笔开始填信息。
因为教室空间有限,我张望了四周,直接趴在墙上写,本来想照着上面的人格式写,才发现我是第一个。看到表里微信号这一项,我回头问他:“这个可以不填吗?”他突然笑了:“可以。”我把表格递给他,再一转头,小简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我突然一恍神,向外面走去,还是没有。一转头,才发现了她正在角落穿外套。
我们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小简的话很少,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还是一样的课程和试卷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开始期待每晚的辅导课,渴望从高一教学楼走向高三教学楼那段路上新鲜的空气。
第五次的辅导课是电影鉴赏,老师放了一部老片子,名字我忘了,隐约中记得些情节,总觉得电影的风格太暗沉,不适合学生看。
看的过程中,小简不时和我低声吐槽电影主人公的荒唐行为,我被她的话逗笑,但因为顾及到其他人的观影感受,我极力压低自己的笑声,可嘴角的肌肉抽动却无法掩盖。看那样一部老片子,笑得无法控制,那个时候的我在外人看来一定奇怪极了。
电影结束后,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发现我笔袋里少了一支笔,那支笔是别人送我的,对我来说很珍贵。小简看出了我的慌张,一直帮我找。
我一格格的找,着急的模样吸引了几个还没离开的同学。在讲台收拾的老师询问我怎么下课还不离开,小简回答在找东西,老师也提议同学帮我一起找。突然,我看到那支笔出现在一个人手中,我急忙跑过去,他问我:“是这个吗?”我不停点头连声感谢。
我拿了笔转身和小简离开了,路上小简挽着我的肩慵懒的问:“说认真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我笑了一下,轻松地说:“喜欢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一时来一时去,不如喜欢自己,自由自在。”小简迟疑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我们相视一笑,一起回了宿舍。
高中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今晚的辅导课就是最后一节。课前,我在收拾东西找之前的那支笔,小简走过来神秘兮兮地拉我出去。我不愿意,用力甩开她,皱着眉:“到底要说什么?”她被我的动作惊到,但还是一如往常的撒娇语气:“有事情和你说嘛。”
我反应过来刚刚语气的不妥当,换了正常的态度:“我在找东西,等会儿吧。”她不情不愿的走了,临走时冲我扮了鬼脸。
最后一堂课,我的心思总是停留在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上。临下课的十分钟,老师要求我们自由坐下做最后的结课发言。我抽了随便的一张椅子坐在了第一排,一个男生突然坐过来靠近我。我回头找小简,发现她正在我的身后,笑着趴在我的肩头。
因为辅导课结束的早,我们回到班里继续上晚自习。正在做题的时候,旁边的同学突然碰我的手臂。我转头,发现是小简。她把纸条递过来: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叫时闻。
我笑了笑,在纸条的背后问:几班的?她画了一个疑惑的小人,配文字:纯悦,你真的不知道?
我看了她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无语继续写纸条:就是辅导课坐你旁边的人呀。
我苦笑,下课铃适时地响起。小简提高音量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她的眼睛突然泛起了光:“我看他好像喜欢你!”她的话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我一时间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上嘴唇贴下嘴唇问了句废话:“你怎么知道?”她看了眼周围笑着说:“我在看他,当然知道他一直在看你啊。”我摇头否认,所幸她也没在说下去。
时闻,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至于小简说的他在看我,我也没有注意到,甚至这个人我也从来没有注意过。如果不是她说,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
第二天早上的跑操,结束后我准备回教室。小简突然从后面拉住我,悄声说:“他们是高三年级组,在我们后面,马上就过来了,陪我等会儿。”我在一旁嘲笑她的没出息,但还是等着她。
等到他们班经过,小简难掩脸上的样子,甚至手上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我提醒她:“太明显了。”可她完全听不进去,我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真和一个男生对视上。我撇开眼神,小简转过头兴奋地说:“他看我了!时闻他看我了!”我吸气,说了句无聊直接回班了。
走在回班级的路上,小简突然追上来拉过我:“等等我嘛。”我无奈停下脚步正对她:“他看起来很普通啊。”她一脸笑容:“可是他很温柔,说话时总是慢慢的,笑容也好看,尤其是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的“赞美之词”还没结束,我甩开她的手带着情绪喊了一句:“够了。”我们就那么站在原地,身边人不停从我们之间穿插过去。当下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没有说,跟着人群回了班级。
转身的那一刻,脚步就已经停不下来。我那可怜的、所剩无几的自卑感涌上心头,催促我只能把她丢在原地。我幻想着她会再次从后面追上来,挽着我的肩膀提一些无理的要求,而我会半推半就答应她。可这次她没有,我故意走的飞快,好像只要我坐回到那个直径不过一米的课桌前,我就可以把所有东西屏蔽在外。
我低着头翻看着课本,带着三分心思尽力捕捉知识点。在恍神中,一句话反反复复看了七八遍。我紧张极了,害怕她会从离我不远的后门突然进来,如果她进来没有和我说话,直接越过我,那该怎么办?如果她没有和我说话,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开始讨厌我?如果她开始讨厌我,那我该怎么办?
思绪在不经意间跑了很远很远,直到上课铃响起。我假意抬头看老师,实则看向了她的方向。她还是一样的笑脸和同桌有说有笑,我轻咬下嘴唇,想起了许许多多我们从前的片段。
我自责,难过,但更多的情绪还是停留在我要爱我自己上。我骗自己谁都要走散,都无所谓。宽慰自己后,我随手拿了本数学习题册开始刷题,把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
下课铃悦耳地响起,我起身到班级后面的饮水机打了一杯水,等刚坐下,小简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笑着说:“刚刚老师说的知识点,你听了没有,我忙着做卡片,什么都没听。”她的笑容那么开朗,是我做梦都幻想的自由和率性。
我急忙搭话:“我在做数学,没有听到,我一会儿问问别人。”她笑着点头,我们默契地没有提课前的事情,恢复平常的状态。
个子高,气质好,家境优越加上喜欢打篮球…是大部分女生眼里完美的男生。他叫夏然,是我的同桌,一个很温柔的男孩子。等到上课,我悄声问他:“夏然,我想看一下你上堂课的笔记。”他马上从抽屉里抽了一个本子递给我。
我递过来,看了眼本皮是粉色的小兔子,打趣他:“又是小女孩儿送的?”他的脸上迅速染上一道红晕,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挑眉,知道适可而止。抄笔记的事情对那时的我来说很重要,是一个象征,是她愿意接纳我、包容我的表现,我花了一节课时间抄完笔记,下课后去找她。
我刚站起来,夏然叫住我:“李纯悦。”我回头看他,等候他的下一句,但他没了后文,我们只是一个高一个低的对视着。我奇怪,他突然一招手:“你快走吧。”
见他没什么事,我把笔记递给小简。刚好看到小简在涂什么东西,我问她:“这是什么?”她抬起头回答我:“向时闻表白的卡片。”音量不算小,周围的同学都能听到,我担心被听到,低头小声提醒她:“会被听去的。”她仰着头看我,神情自然看了眼周围:“那又怎么样?”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在周遭的声音响起之前,我逃跑了。回到自己的狭小位置,我微微喘气,觉得空气里的笑声都像是在嘲笑。
“李纯悦,你没事吧?”夏然的声音突然出现,我猛然惊醒,摇头。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从别人的闲话里,我听到了关于小简的消息:她和高三学长表白被拒绝,真是有够丢人的。随后传来了一阵嘲笑,笑声和那天我所害怕的一样。我看向了小简的座位,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应该是在哭吧。
要不要安慰她呢?我在犹豫。我的腿不由得回到座位,一切就算是结果。整整一天,我的视线一直看着她,心里的话还没有组织好,一直在犹豫。上课铃响,下课铃响,总是来回交替。
夏然传来一张字条,我以为是小简。急匆匆打开,只有一句话:情绪都在眼神里,不如去看看。我看向夏然,他点了点头。
放学后,我在门口等她。她要出门,我刚要迎上去,她直接越过我离开。我不明所以,追上去拉过她手臂:“小简。”她用力甩开我,力气不算小,我的手臂开始微微作痛。
她突然走近我,换了恶狠狠的语气:“你也在笑我吧?笑我不自量力?明明知道他喜欢你,我还是不知羞的去表白。很好笑吧?”我被她的神情吓到,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深,有种莫名其妙的委屈,此时同学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那眼光像极了会喷火的枪,不仅子弹穿过我的皮肤,伤口还火辣辣的疼。
即便我再怎么咬下嘴唇,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周围的噪音一点点的放大,大到摧毁我的整个世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