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太多,一股劲儿判完有点吃不消,颈椎会僵硬,腰椎会酸痛。她选择十份十份判。只见她双手把卷举得比水平视线略高,微昂着头,目光迅速扫过一道道答题,发现有错的就立即放下,右手里的红笔熟练地在错处划一斜杠,旁边龙飞凤舞一个“—2”或“—3”或随便应该减去的数字,看完飞快地计算出总分,在卷首分数栏的最后一格写上两位数,下面潇洒地斜飞出两条向右升起的平行线,这就算完成了一份。
十份完成后,她会站起来,伸伸腰,深呼吸,甩甩胳膊蹬蹬腿,迈着方步走到南边小卧室门口,把自己吊在过道两墙之间的单杠上。她头向后仰,双腿凌空,加点力前后摆动,心中唱某句歌词:“不忘初心,继续前进,万水千山最美中国道路……”七八个八拍之后大概就是一分钟,于是她屏住呼吸,稳稳地把脚着地,慢慢地松开双手,缓缓地放下两臂,活动活动抓疼了的手指,摩挲摩挲掌上厚厚的的老茧新茧,重新返回到桌边,继续下一轮的判卷。
卷判完了,她取出烤箱里早已烤好了的苹果,三下五除二连皮带肉甚至夹杂着籽粒和顶上的须,一股脑儿吞进肚子里。烤苹果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唇边舌尖来不及停留就被胃里的小馋虫七手八脚饿狼一般抢了去。
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四十。脑子还是那么清醒,心情因了食物而格外愉快。她走到阳台上,那儿靠窗一张书桌。有太阳照着的冬日,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外边,楼下的行人车辆,或者抚弄女子红围巾的风,终日浮行的云,温暖却不刺眼的夕阳……
现在是晚上,外面地面上铺着厚厚的雪,一闪一闪发着宝石般的光,没有路灯,天却一片亮黄。她拧亮桌上的小台灯,关掉卧室的大灯,把自己照在一小片光亮里。桌上的红色封皮的《唐诗三百首》已经寂寞了好多天,轻轻翻开,大声朗读:“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终宵劳梦想。”……
接下里是史铁生的《原罪.宿命》,今天阅读的是一篇《那一个下午》,冰天雪地的一个下午,一对特殊的夫妻,矮个侏儒和高个烧伤了脸的瘸子,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找寻一个门牌号码,为的是看那个说好了要抱养的孩子,却终于在最后没有抱成,好运从来不会降临他们身上。但幸好有彼此的爱互相温暖,就像那块盖着冰雪的井盖,换个角度,它依旧盖得严严实实,温暖牢固,一如他俩的人生和爱情。
凌晨已过,她穿好睡衣躺下,脑子里还在想着最后一件事,下期伯乐文准备好了,这次应该构思另一篇,准备下下期推荐。但是写什么好呢?她已经想了好多天,但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就如群里谁说的“才尽笔钝”。可是不能就这么停下,一定要想出来点什么,一定要写下去。编个爱情故事?近日身体上虚汗直冒,情感上心灰意冷,没有一点激情,去哪儿写汹涌澎湃的爱情?写那段经历,不可暴露于天光的秘密?会不会别人看了有所猜忌?写和老公的《退变》?哎呀,都不行……
朦朦胧胧中,她忽然有了主意,对,就写这个,生活中的小事,但小事反应大道理,看似平实其实不凡,生动感人,且贴近生活不猎奇。对,就这样!
她翻身趴在床上,抓起枕头边的手机,开始输入,思维流畅,文思泉涌,手动如飞,一行行标准的楷体字跃然屏上。不一会儿,就写完了,文首显示4034字。
好!够一篇伯乐文了,她长舒一口气,手机一扔,沉沉甜甜地安心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睁开眼,瞪着天花板,想了有那么一两秒。然后像明白了什么,赶快翻身摸索手机,打开微信,翻找“收藏”,打开简书,查看“草稿”,没有,哪儿哪儿都没有,空空荡荡……
文呢?明明想好了素材,明明写好了,去哪儿了?
她甚至一点儿想不出写的是什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