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而雨帘下倾，使得视线愈发模糊。即便如此，雨黎依然坐在咖啡馆靠窗的座位上，喝着早已凉透的咖啡。她其实一眼就能看到窗外雨帘打碎的夜空，以及店前檐下摇曳的风铃。但她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喧嚣与她毫不相干，她在等一个人。
等待的时间是很漫长的，也是枯燥无味的。于是雨黎捏着小小的咖啡勺，让它离开咖啡，仔细凝视着勺身凸出的地方轻轻流动的液体，然后渐渐停滞。她缓缓转动着，看着咖啡勺完美的弧度，匀称而优雅。也许是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只是那样怔怔地注视着咖啡，她在咖啡馆内便显得十分突兀。
“女士，您需要看书么，我们这里有免费提供的书。”她惊了一下，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微笑着的少女，少女的笑容礼貌而友好，还透露着一丝好奇。
“不用了，谢谢你。我在等人呢。”她也回之以轻松的微笑。
“啊，那好的。只不过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关门了，您等的人……要不要联系一下呢。”少女小心而委婉地探询着。
她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一点半了。指针仍在不停地走动，机械而不可控制。“这样啊，那我再等等吧。”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出现被爽约后的恼怒，只是又搅动着眼前的咖啡，令人难以捉摸。“小姑娘，你在这里兼职么，看起来似乎还在念书。”她突然发出这样一问，而少女愣了一下，乖乖回应着：“是的，我在附近大学念书呢。”
“谈恋爱了么？”她轻笑了一下。
少女面对这样的“语出惊人”，有些受不住，心里想着，也许她是没人说话了才会随口一问。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还没打算谈恋爱呢。”雨黎点点头，自顾自地说了句“单身挺好的”之类的话，但是旁人听不清晰。
她的视线终于转向窗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带伞，但她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要下雨的征兆。“小姑娘，你觉得两个人相处如果觉得距离越来越远了，好像对方已经不是当时认识的那个样子了，要不要分开呢。”她很认真地问道，征询着她的意见。
少女不知道该怎样反应，便问道：“是经常吵架么？”
“不是，没有吵过架。”是啊，彼此客气得像陌生人一般。
“那……多沟通沟通吧”少女涨红了脸，憋出了这样一句话，她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和“多喝点热水吧”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痛不痒的。
“也是，难为你了。谢谢你。”
“不客气……我并没有帮什么忙。”少女有些难解，没有吵过架，感情应该是很好的，那为什么会有这番苦恼呢。
“我觉得一个人单身挺好的，结婚后诸多束缚，总要去考虑很多事，倒不如一个人，多么自由。”雨黎不知道对着谁说，也许是自己，也许是少女。
少女便试着说了一句：“两个人在一起才不会孤独吧，挺好的。”
“你说的也有理，”雨黎笑着点点头，“不过如果每次想去交流的时候感觉对方并不积极，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沟通，那可怎么办。一方用承诺让另一方停留却又止步不前，会不会太过窒息了，有什么意义呢？”
少女有些听不懂了，只得无力苍白地来一句：“双方有爱就行了，一切都能解决的。”
“那如果不清楚有没有爱呢？”雨黎仿佛在思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盯着指针，还有一刻钟，“算了，不说了。”
她拿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有个低沉的男声。“嗯，好的。生日快乐啊。没事啊，就是……”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倾泻而出，但又都收了回去。是啊，他们之间相处这么久了，还需要一些锦上添花的东西么，只是，感情这东西，就算再好，分明也是需要经营的啊。“那个，虽然现在说似乎不太好，不过，我们，要不，离婚吧。”手机那头似乎没了声响。“抱歉了，在这个家里实在很压抑，我们似乎是无法沟通的。”对方似乎不同意雨黎的说法。
“这样说吧，很多时候感觉不到我们是夫妻，你总是那么说我总是那么听，我觉得我必须得离开了，不要把习惯当成唯一啊。再见了。再次祝生日快乐。”雨黎终于讲出了心里的看法，长叹一声，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凉咖啡。咖啡的苦味在此时竟然十分适当，并不引人注意。一直到了十二点，雨仍然在下，而店该关门了。
少女递过一把伞：“女士，您先用这把伞吧，下次还回来就行了。”
“谢谢你。”雨黎看着少女青涩而善意的面容，恍如隔世。“你不要像我一样，一定要找到能与自己相处得很好的人才好，我也许一开始就错了。”她接过伞，走进了雨中，愈行愈远，而雨帘让她的身影愈发模糊，她仿佛融进了店外的一片天地。
少女依然不懂什么叫做相处得很好，她只是看着这个她不怎么了解的人，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也许，想重新自由的人，永远不会被控制，终会苏醒吧。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作者：晏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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