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云第三
到了前厅,一位长者焦急地在厅中来回踱着步,鬓边已经有了些许白发,正是吏部尚书颜安,见一袭白衣走来,抬手就要拜。
“武神。”
“颜大人不必多礼。”面具仍未摘下,林潼抬手扶了颜安,“令嫒之事我已听说,可否详细与在下讲讲?”
“武神容讲,那日小女正于闺阁中绣花,忽而推门而出,让下人备了马要出去,问她去哪里也不说。下人们自是也不敢问,只当是来找武神散心。可谁知过了三日仍旧不见回来,老夫觉着有异,特来叨扰宁侯爷与武神,寻小女归来。”
“令嫒出门时可有什么异常?”
“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脾气更急躁了些。”
林潼思忖,颜安也不再多言语。忽而堂中又来了人,他躬了躬身:“辰王殿下,宁侯爷。”
“免礼。”高以君抬了抬手,“方才颜大人与武神所谈本王也听了些,颜大人莫要着急,有宁侯爷和武神在,令嫒定能完璧归赵。”
“呈王爷吉言。”
林潼面具下的面色沉了几分。“颜大人,可否带我去令嫒闺阁查探一番?”
“这······那便尊了武神的意思。”颜安颔首。
林潼点头,向身后宁烈与高以君作了揖,便随着颜安去了颜府。
林潼对颜府并不陌生,从前半夜里翻墙已然是将这座府邸转了了遍。不光是颜府,京城官宦人家的宅邸她几乎都走了个干净,暗道密室也知道一些,甚至那皇宫也是入过几回,连宁烈都觉得,她能够活到现在除了要一些身手,这个人的运气也是极好的。
当然,到颜府从正门进也不是第一次。
抬脚踏进颜清扬的卧房,林潼在门口站定,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个物件。
“这便是小女的闺阁,武神大人请。”颜安引了林潼入室。虽心里清楚自家女儿与这武神私交甚好,可他自己确实与之没什么交集,这客套话还是得说说。
林潼不理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窗子是关着的,书案上墨迹已经干了,茶水是凉的,看颜色应当是没有换过。行至榻前,看见床上放着一个还未绣完的帕子,绣花针还斜斜插在白娟上。
“颜大人方才说,令嫒是自己出了闺阁,骑马出去了?”
“正是。”
林潼放下帕子,负手往门外走。
“武神可是有主意了?”颜安追上去,问道
“去后院看看吧。”面具下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所说的后院并不是颜家的后花园,而是颜清扬房间窗外的空地。林潼走到窗下,低头看见有几根草被压折了倒在地上,草堆下头隐隐约约有个什么东西,她弯腰捡起,是个令牌。
或者说,是辰王府的令牌。
这种令牌也不是谁都有,那些平时负责庭院打扫劈柴烧水还有洗衣做饭的下等小厮丫头才会有这样的令牌,每个世家都会给配一些,作为出入的凭证。
颜安看见这令牌,一时间有些窘了。
“这······”
林潼不语,收了令牌,从后院走到了前厅。
“颜大人思女之心迫切,但是还望大人可以顾全大局,暂时不要走出什么风声。”
“是。”颜安点头。
林潼未再说什么,只道了声告辞便收了令牌出了颜府,跃上马疾驰而去。
回到宁世候府,辰王高以君已经走了。宁烈在书房,林潼通报了一声,摘了面具走进去,将方才于颜家找到的令牌放到书案上。
宁烈眉间一蹙,抬头看着林潼。
林潼不语,只是摇头。
默了一会儿,宁烈沉声道:“这件事你去做吧,但是要注意分寸。”
林潼拱了拱手,“谢侯爷。”
“颜小姐好歹也算是世家小姐,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林潼一怔,只颔首,未答话。
宁烈也不多说什么,让林潼出去了。
只是还未等到林潼动手,京中已是满城风雨。
颜家幺女失踪了,说是被辰王给绑走了。
至于为什么绑,各家均是闪烁其词。有的说辰王与颜家同床异梦,颜家想要与王府关系远些可是王爷不同意,最后竟是下作地将人家女儿绑了做人质。还有的说是辰王贪恋颜家幺女,多次示好均未能如愿,于是把人掠了去金屋藏娇。更有邪乎的,说的是辰王要逼宫,抓了颜家小姐为的并非只是颜家,还有宁世候府。
宁世候府,自然指的是绛朱武神。
街头小巷虽传得热闹,可辰王高以君这几日却哪儿也没去,没去颜府,也没去宁世候府。
只是睡得比平日里更晚了些。
这一日高以君屏退了左右,在书案前看书。看得乏了,阖了眼扶额养神。窗子开着,一阵风吹过,灯影晃了晃,只觉得眼前阴影重了些。他轻笑着,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立于书案前的人,并不急于言语。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背了一把霜华长剑,一块黑沙蒙着面,可于高以君却是十分熟悉了。
“姑娘这样明目张胆地进来,就不怕我叫人么?”
黑衣人不语,直直站着。
“也是,御封的绛朱武神,一人可敌千万兵马,我这府中一众虾兵蟹将自然不放在眼里。”
黑衣人不语,将一块令牌放到了书案上。
令牌是前些日子在颜府找到的令牌,黑衣人自是林潼。
“武神是来兴师问罪的么。”高以君垂目,站起来走到林潼面前,“那便随姑娘欢喜,纵是将我这辰王府翻个遍再一把火烧了,本王也绝不反抗。”
“我是来找王爷帮忙的。”林潼终于回了一句。
“但闻其详。”
“在下知道王爷并非苟且之人,也不信带走绾儿的人会是王爷。但此时绾儿确有可能在王爷府中。”
“那姑娘搜便是,本王绝不拦着。”
“搜倒不用,只是需要王爷跟我去一个地方。”林潼摇头,“于王爷也有好处。”
“何处?”
“王爷在京郊的锦瑟亭。”
锦瑟亭乃辰王府在京郊的别院,临山傍水,因傍晚时分夕阳铺在水面上正应了一句“半江瑟瑟半江红”,遂得名锦瑟亭。但这锦瑟亭平日里是不住人的,只有骤雨初歇,或秋季云多的时候高以君才会邀了三五好友前来共赏美景,因而园子虽整齐却也有几分冷清。
高以君沉思片刻,应了下来。二人也未骑马。一路轻功飞着,竟比骑马还快了几分。到了锦瑟亭,二人也未从正门进,而是落在了别院中一个树上,这树生得繁茂,是个隐身的好场所。林潼向高以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拨了树枝园中望着。高以君也不多问,一同等着。等了不多时候,有人入了庭院。
林潼瞧得仔细,这人是颜安。
辰王府与颜家素来交好,颜安知道锦瑟亭也不奇怪。只是深夜到访确实不该。林潼心下转着,却看颜安径直往一处偏厢房走去,他二人忙跟上去,看见颜安在一间屋子前站定,对着屋内烛火望了好久,终是没有推门进去。等他走后,偏房门前轻轻落下两个人影,正是林潼与高以君。林潼将挽月从身后取下,持剑走到门前,推门进去。
颜清扬只记得自己在房中绣着一方帕子,是绣给林潼的,绣着绣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几日总是浑浑噩噩,眼睛被蒙着,手脚也被束着。有人来喂她饭食,白日里似乎还会有下人来照顾她,捆着手脚的也是绢帛,于是也没有受什么苦楚。只是饭食茶水里应是被下了药,颜清扬只觉得自己总是睡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刚刚清醒了一些,颜清扬挣扎着坐起来,静静听着周围的动静,没有任何响动,心里盘算着这应当是晚上。才想了这些,却听见门外有细碎声响,心中一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绾儿!”
眼睛重见天日,几日来都不曾有过的惶恐与害怕一瞬间如决堤洪水汹涌而至,可是又怕惊了谁,颜清扬只得哑着嗓子,堪堪发出些声音。
“林潼,林潼。”几滴清泪划过脸颊,眸间有见到光明的喜悦,也有几分迟来的惊慌,看得林潼心里一阵绞痛,像是一支羽箭正中心怀。
林潼松开缚在颜清扬手脚上的绢帛,也不顾一旁的高以君,将人拥入怀中。
“无事了,无事了。”林潼抚着颜清扬的背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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