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样的力量丨国防：三线建设（7-25）

第二十五回“三线”建设：吕正操筑路开山崖 彭德怀赴任攀枝花​

【导读】1964年到1978年，在中西部十三个省区进行了一场以战备为指导的大规模国防、科技、工交基本设施建设，时称“三线”建设。决策之快，动员之广，规模之大，时间之长，堪称共和国建设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战略部署，对国家国民经济结构和布局，产生了深远影响。

一、“三五”计划（1966——1970）

“三五"计划本应在1963年开始进行，由于三年自然灾害造成了经济困难，不得不进行调整。经过对国民经济的“调整、改革、充实、提高”，到1964年全国基本度过了“困难时期”，经济形势趋于好转，迫切需要在即将制定的“三五”计划中，将尽快解决国家的“发展”和人民群众的“吃穿用”问题。

最早提出计划要"抓吃穿用"的是陈云。在1962年1月的七千人大会上，毛泽东要陈云讲话，他因为不摸底没有讲。2月，中央召开讨论如何克服严重困难的西楼会议，陈云讲话指出："增加农业生产，解决吃、穿问题，保证市场供应，制止通货膨胀，在目前是第一位的问题"。3月，陈云在中央财经小组第一次会议上又说："要准备对重工业、基本建设的指标'伤筋动骨，痛痛快快地下来"。

周恩来插话说：可以写一幅对联，上联是"先抓吃穿用"，下联是"实现农轻重"，横批是"综合平衡"。大家建议将陈云讲话作为中央文件发给全党，指导调整。主持一线工作的刘少奇亲自赴武汉向毛泽东汇报。这样，在制订"三五"计划前，中央已形成了抓"吃穿用"的共识。随后，国家计委制定了《第三个五年计划的初步设想》，归纳起来就是：吃穿用第一，基础工业第二，国防建设第三。因此，曾一度被周恩来比喻为“吃穿用计划”。

1964年5月，中央召开工作会议。毛泽东在听取了国家计委的汇报后，对于“把基础工业和国防建设放在后面流露出了不安，他幽默地说：“两个拳头，一个屁股。农业是一个拳头，国防是一个拳头。要使拳头有劲，屁股就要做稳。屁股就是基础工业。”

毛泽东找来刘少奇、周恩来等人谈了他的看法。他提出：在原子弹时期，没有后方不行。"三五"计划要考虑解决全国工业布局不平衡的问题，要搞一、二、三线的战略布局。他特别强调应该在四川的攀枝花建立钢铁生产基地。他甚至说，大家如果不赞成，我就骑着毛驴到那里开会。搞攀枝花没有钱，我把工资拿出来。

国家计委根据毛泽东的意见，重新草拟了《关于第三个五年计划安排情况的汇报提纲》。不久，李富春因病到北戴河休养。毛泽东点将为大庆会战立下汗马功劳的独臂将军、石油工业部部长余秋里成立制定计划的新班子。

二、“备战、备荒、为人民”

毛泽东之所以将“三五”规划的重心向“三线”建设倾斜、调整，主要出于国内国际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所面临的国际及周边形势，异常严峻。全国解放以后，新中国一直处在帝国主义的封锁、包围和战争的威胁下。进入六十年代，随着中苏两党关系的破裂，两国关系日益恶化，后来又发展到边界地区的武装冲突。

1962年10月，印度在西部边界地区挑起事端，中国被迫进行自卫还击。与此同时，退守台湾的蒋介石及其国民党军队也趁火打劫，加紧对东南沿海一代进行骚扰，疯狂叫嚣“反攻大陆”。1964年8月，美国将侵越战争规模扩大到越南北方，并对东南边境地区及内地进行侦察、轰炸和破坏。

1964年4月25日，总参谋部作战部写出了一份报告，罗瑞卿分别报送毛泽东等中央常委，时间恰好在国家计委向毛泽东汇报"三五"计划初步设想前后。报告对国家经济建设如何防备敌人突然袭击问题专门进行了调查研究。这个报告，更坚定了毛泽东进行“三线”建设的决心。

1965年9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正式做出了“以国防建设第一，加速‘三线’建设，逐步改变工业布局”的战略决策。国家“三五”计划的基本方针，便从“先抓吃穿用”转变为“备战、备荒、为人民”。而对于毛泽东而言，他多年的一个宿愿就此中断，就是骑马沿黄河进行实地考察。

三、“两基一线”建设

由于地理和历史的原因，当时中国70%的工业分布于东北和沿海地区，东北的重工业完全处于苏联的轰炸机和中短程导弹的射程之内；而在沿海地区，以上海为中心的华东工业区则完全暴露在美国航空母舰的攻击范围中。一旦战争开始，中国的工业将很快陷入瘫痪。

于是，中央做出了将一部分对国家经济及国防建设有重大影响的电子、能源、航空、兵器等相关工业相继内迁西南、西北等战略纵深地区的决定。这场工业“大搬家”，定名为“大三线建设”。

按照军事地理区划，沿海地区是第一线，中部为第二线，三线则是指长城以南、广东省韶关以北、京广铁路以西、甘肃乌鞘岭以东的广大地区，云、贵、川及湘西、鄂西为西南三线，陕、甘、宁、青及豫西、晋西为西北三线。相对于西北、西南的大三线，中部及沿海地区腹地称小三线。

大三线建设以四川为中心，众多与国防相关的工程纷纷启动。四川大三线建设的最重要项目是“两基一线”。“两基”就是以重庆为中心的常规兵器工业基地和以攀枝花为中心的钢铁工业基地，以作为战时军工生产的核心。“一线”就是修建成昆铁路干线，解决西南地区交通问题，满足能源、原材料、零部件以及产成品运输。

1964年，大三线建设开始后。毛泽东提出“成昆路要快修”，周恩来在总参谋长罗瑞卿关于铁道兵工作的一份报告上批示：“修成昆路，朱委员长提议，主席同意，使用铁道兵修。”因此，中央军委决定调遣铁道兵5个师，扩编到18万人，参加成昆铁路大会战。

接着，由中共中央西南局主持，组成了由铁道部、铁道兵主要领导参加的西南铁路建设总指挥部。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兼任总指挥，吕正操任副总指挥、工地指挥部司令员兼政委。

1904年，吕正操出生在辽宁海城，目睹日本军队在自己家乡烧杀抢掠后，改名为正操，就是要“操练本领，赶跑日本鬼子”。17岁参军后担任张学良的副官。

1936年，张学良、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时，吕正操就在张学良府内负责保卫张公馆。当时到西安商谈国共合作的周恩来等人就住在张学良府上。

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蒋介石扣押，吕正操重返东北军。1937年东北军强令改编，吕正操691团脱离东北军，统一整编为八路军第三纵队，成立冀中军区。被电影演绎为传奇的“地道战”、“地雷战”等，便是当年吕正操在冀中平原留下的杰作。1991年，受中央指派赴美看望张学良时，还被“少帅”称为“地老鼠”。

1946年7月，中央决定成立东北铁路总局，吕正操为总局局长兼政治委员。新中国成立后，任铁道部副部长。

1964年8月，成昆线大会战拉开序幕。一时间，原先人迹罕至的深山峡谷，帐篷点点，红旗招展，在“气死猴子吓死鹰”的悬岩峭壁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修建成昆线时所牺牲的铁道兵指战员、铁路工人和民兵的总人数3000多人，铁道兵牺牲达1000多人。​

20世纪初，英国人想修一条从上海经过重庆、云南到缅甸的铁路，看了看，放弃了，说根本修不了。苏联专家看了后，认为这里是“一个禁区”。

虽然成昆铁路是作为国防三线建设的重点工程而诞生的，但实际上，它所起到的作用远不止是备战。成昆铁路和攀钢建设至少使西南荒塞地区整整进步了五十年。后来，成昆铁路与美国的阿波罗带回的月球岩石、苏联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被联合国并称为“象征二十世纪人类征服自然的三大奇迹”。

四、选址攀枝花

1954年6月，南京大学地质系教授许克勤带着师生在金沙江畔进行暑期找矿实习，他们并没有想到这次实习竟然成就了一座城市。

他们在川滇交界的金沙江畔兰家火山一带，偶然发现了储量达数亿吨的钒钛磁铁巨型矿藏。这一惊人发现震动了当时的地质部部长李四光。1956年初，他将此事向中央做了汇报。

毛泽东听后，问：“那里叫什么名字？”众人都回答不上来，只知道那里有7户人家和一棵大树，树的名字叫攀枝花。毛泽东说：“那就把那里命名为攀枝花吧！”

1964年6月19日，周恩来召集国家计委、冶金、铁道等部委负责人在北京饭店召开会议。会后，由国家18个部委及云、贵、川党政军负责人组成了“攀枝花调查工作组”，在攀枝花及周边地区进行了一个多月实地考察。随后，调查工作组一行在原西昌邛海招待所召开会议。这次会议也被人称为攀枝花开发建设史上的“隆中对”。

会上，围绕钢铁厂选址意见分歧较大，经过讨论，最终形成了乐山太平场、攀枝花弄弄坪两个方案之争。有人坚决主张把厂址放在乐山，认为乐山地区地势平坦，交通方便，有能力为大型钢铁工业提供充足的后勤保障，且有一定的工业基础；攀枝花弄弄坪开发难度大，无工业基础。

国家计委副主任程子华、冶金部副部长徐驰则支持选址攀枝花弄弄坪。弄弄坪近矿、近煤、近水、近林，条件最好，宜于首选开发建设。两种意见相持不下，最后，调查组将两种方案一并报往中央，请中央拍板。

当年10月，国务院副总理李富春，在程子华等人陪同下深入攀枝花进行实地考察。回北京后，向中央汇报了有关攀枝花调查规划和厂址选择的情况。毛泽东指出：“乐山那个地方，虽然地面开阔，但是无铁无煤，怎么搞钢铁？我们发展钢铁工业不能搞无米之炊，主张乐山方案的，是怕土石方大。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攀枝花有铁有煤，为什么不在那里建厂？钉子就钉在攀枝花。”

争论了半年之久的攀钢厂址选择问题，终于经毛泽东拍板敲定。

五、彭德怀下三线

1965年，美国侵越战争升级。中共中央于4月12日发出关于加强战备的指示，准备应付最严重的局面。毛泽东提议彭德怀、黄克诚、习仲勋等人不宜留京，分配到外地挂职下放。

9月11日上午，负责彭德怀日常学习的中央党校副校长贾震通知彭德怀：”中央有人和你谈话，现在就请你去人民大会堂。”

到了人民大会堂江苏厅，彭德怀看到，中央书记处书记彭真和中央组织部副部长乔明甫在那里。彭真说明来意：“今天我们代表党中央和你谈话，中央决定派你去大三线任副总指挥。”

彭德怀对此毫无思想准备，沉默片刻说：“我是共产党员，服从分配。但我犯了错误，说话没有人听，说错了人家怀疑，说对了人家也怀疑。”他表示对工业生产也没有经验，不愿去三线，仍希望去农村作调查。

9月21日，彭德怀写了一封信给毛泽东东，请求允许他回农村去。23日早7时半，彭德怀接到中南海毛泽东秘书的电话，说毛主席约他8点半前去谈话。彭德怀说：“主席习惯晚上工作，上午要休息，我晚上去吧。”秘书答：“叫你上午来就来吧!”

彭德怀马上乘车前往，8时15分到达颐年堂，毛泽东已在门口等候。看到彭德怀过来，远远就伸出了手说：“几年不见，你显老了。”

彭德怀笑应：“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毛泽东又说：“你这个人有个犟脾气，几年也不写信，要写信就写八万言。今天”

两人在院子里边走边谈。彭德怀谈到在庐山会议上自己提到的三条保证，毛泽东说：“你说的三条保证，后面两条还记得。也许真理在你那边，你的问题让历史作结论吧。”又说：“庐山会议是历史的插曲，已经过去了。要振作精神向前看。”

毛泽东对彭德怀说：“现在要建设大三线，准备战争。按比例西南投资最多，战略后方也特别重要。你去西南区是适当的。将来还可带点兵去打仗，以便恢复名誉。”

彭德怀答：“搞工业是外行，完全无知，政治上也不好做工作。”

等刘少奇、邓小平、彭真到了以后，毛泽东说：“彭德怀同志去三线也许会搞出名堂来。建立党的统一领导，成立三线建设总指挥部，以李井泉为主，彭为副。还有程子华。”

在彭德怀再次表示想去边疆搞农业时，毛泽东说：“彭德怀同志去西南，这是党的政策，如有人不同意，要他同我来谈。我过去反对彭德怀同志是积极的，现在要支持他也是衷心诚意的。”

谈话进行了5个半小时。毛泽东留彭德怀和在座诸人共进午餐。

1966年3月31日傍晚，彭德怀乘坐着斯大林赠送给他的那辆苏式吉姆车，在暮色朦胧中驶过横跨在金沙江上的铁索桥，来到中国三线重镇攀枝花建设总指挥部。

在成昆铁路铺通的同时，1970年7月10日，攀枝花钢铁厂一号高炉正式投产。此后历经二十余年，最终在一片荒凉干热的河谷间，形成了中国最大的铁路用钢、钒制品、钛原料和钛白粉生产基地，以及西部重要的重工业城市。

“三线建设”从1964年下半年酝酿决策，到1965年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总共在西南和西北扩建、续建和新建了300余项大中型项目。同时，在进行“三线”地区的国防工业建设时，还着力对西南、西北进行了综合性开发，先后建成了川黔、贵昆、成昆、襄黔、襄渝等十条铁路干线，有力改变了内陆地区交通严重闭塞的状况。

国防科技工业方面，形成了以重庆为中心的常规兵器工业基地、以成都为中心的航空工业基地、长江上游的船舶工业基地以及以绵阳为中心的国防尖端科技研制基地，足以为现代化军队提供种类齐全的武器装备，形成了坚固的战略大后方。

“三线”建设在世界军事史和经济史上是史无前例的。通过三线建设，建成了大中型工业交通企业、国防科技工业企业、科研院所和大专院校，基本形成了交通、电力、煤炭、化工、石油、建材、钢铁等生产部门相互配套的体系。

江泽民在九十年代谈到“三线”建设时，曾经说：当年党中央、毛主席作出这个战略决策是非常正确的，很有战略眼光。正是在总结历史经验特别是“三线”建设经验的基础上，党中央于1999年再次作出了西部大开发的战略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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